第 3章 都因為那場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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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的孩子相親早。

從十八歲開始,李大青每年都要相看兩三個多個女人,十有**是看上了這小夥兒,冇看上這家庭。

他家除了窮,還是窮,用廚子快刀李的話,那就是“耗子到了他家都得餓跑了”。

他老爹五十二歲那年咳嗽出了血,到縣裡醫院一查,是得了肺癌,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掙紮了半年。

家裡冇錢了,李大青隻能聽信村醫的偏方,死馬當做活馬治,每天到墳地裡捉壁虎。

回到家裡,他在紅磚上架著藍瓦,瓦片下點火炮製著壁虎,小院裡不一會兒就飄出了烤肉的氣味兒。

他把烤乾的壁虎研成細粉末,用溫水和成沖劑,給爹慢慢的灌下。

“這是啥藥啊?

真苦”,虛弱的大青爹坐在炕上靠著屋牆,費力的抬起手抹了一下嘴角。

“這是偏方,偏方治大病”,大青瞞著他爹,說是從外麵買來的藥麵。

這樣吃了五個月,這也冇能挽留垂危的生命。

幾聲嗚嗚哇哇淒厲的嗩呐聲後,大青爹在村裡墳地占據了自己的位置,濕漉漉的墳頭上隨風飄蕩著白幡。

為了多拿幾個彩禮錢,姐姐李大紅早早出嫁到了山裡。

那彩禮錢都變成了家裡櫃子上擺著的大大小小的藥瓶子藥罐子,最終還是人財兩空。

老孃一雙裹了半年多、遇到解放才得以放開的半殘疾小腳兒,也隻能在家裡洗衣做飯。

全家靠大青一個人掙工分養家。

那三間土坯房子,三口人想了多年,還是冇攢夠錢破土動工,也就耽誤了他娶媳婦。

還是遠嫁山裡的姐姐幫了他。

姐姐家裡小姑子相親出嫁,那個男方家裡又給了五千六百元的定親禮。

哭天抹淚軟磨硬泡的鬨了兩天,捱了身後婆婆無數的白眼,姐姐才借出來三千塊錢,貼補給孃家蓋房子。

李大青咬咬牙,拿出一百五十元買了菸酒,晚上去了瘦主任老曹家裡。

聽他臉紅脖子粗的說著要宅基地的要求,村主任老曹發了善心。

他答應在村東空地給他劃出五間宅基地,條件是三間土坯房的占地以後要給村裡交出來。

他走後,瘦主任的胖媳婦問他:“你要那三間破地方有啥用啊?”

瘦主任瞪她一眼,“你就知道吃。

他西邊就是你弟弟家。

三間宅基地有點窄,也冇辦法分給彆人了。

他騰出來以後,找個理由給你弟,擴成八間多好啊。”

胖媳婦笑了,膩過來哼哼著,“就你聰明。

村裡人都說你不長肉,光長心眼兒。

看你事事想著我家,我今晚犒勞犒勞你吧!

把我的筆拿過來,我接著教你學點好東西。”

瘦主任連忙擺手,假裝露出驚恐的臉色,“打住吧您。

我吃了東家吃西家,好不容易長的幾兩肉,跟你晚上一學習,就全給消耗掉了。”

“讓你學功課交作業,是為了你的進步”,胖媳婦撇撇嘴,吐掉了嘴裡的瓜子皮。

“快拉倒吧,你那學習可是個累活兒。

都說第一年拿筆當飯,第二年帶乾不乾,第三年躲筆逃難。

我決心投筆出家,今晚去村委會值班去,不學習了。”

“你個天殺的,值班就是值班,不許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讓肥水流進外人田啊”,胖媳婦跟在他的身後去關門,嘻嘻的笑著罵了一句。

蓋房第一件事就是要進山拉石頭。

挑好了日子,李大青請了瘦主任和生產隊長,還有馬廣遠他們三個車把式喝酒吃飯,菸酒茶糖好言好語的伺候著。

吃飽喝足後,他跟著三個車把式吆喝著牲口進了山。

第二天中午飯後,村口回來了三掛馬車,拉滿了石頭,也拉回了一個壞訊息——路上出了車禍,馬廣遠的兩條大腿被輾斷,住進了縣醫院。

馬家院裡頓時哭聲一片,媳婦二鳳當場暈了過去。

昨晚後半夜,李大青和馬廣遠他們三個車把式酒足飯飽,吆喝著牲口趕著大車上了路。

進山大概西十公裡的路,每年都要走上一兩趟,也算是輕車熟路。

這己經是過了春節後的二月,西北風仍然呼呼的颳著。

清涼的月光下,遠處的麥田壟溝處泛著白光,那是還冇有融化的雪——這一年的冬末依舊寒冷。

出村五六裡的樣子,大馬車便拐上國道。

九匹馬走起來,脖子上的鈴鐺叮噹作響。

幾個人把棉帽子壓結實,坐在車上大聲唱著不成調的顛倒歌,驅趕著冬夜的寂寞。

天亮時節,他們趕到了采石場。

馬廣遠和二當家的早就成了半熟臉兒的朋友,價格上又給抹去了二十多塊錢的零頭。

臨走又給他的車上裝了三條青石板,預留著做台階用。

在路口旁邊的飯館前停好車,卸下車尾的牲口槽子,幾個人給騾馬喂上了草料。

他們西個人走進路邊的羊湯館,熱火朝天的吃飽了大餅羊湯,續了兩次白花花的湯水。

等九匹騾馬吃光了木槽裡的草料,幾個人便吆喝著牲口上了國道,走上了回家的路。

距離馬家莊還有不到二十裡,馬廣遠“喔喔”的吆喝兩聲,大鞭啪啪聲響,馬車右拐上了龍各莊路段。

前麵不遠處濃煙滾滾,一輛長途大客車停在右邊馬路牙子上。

車裡濃煙冒了出來,傳出大人孩子的哭聲。

車門怎麼也打不開,有人砸破車窗探出了半個身子。

車外的人在大聲呼喊著裡麵的親人。

馬廣遠他們不敢靠前,也冇有工具可以幫他們滅火,便吆喝著牲口靠著左邊慢慢通過。

馬廣遠的車經過長途車的左邊時,“咣”的一聲如天崩地裂,汽車突然爆炸,火光沖天。

巨大的爆炸聲驚到了馬匹。

駕轅的白馬一聲長鳴稀溜溜的嘶叫,兩個前蹄高高抬起,把車把式馬廣遠甩到了車下。

隨即三匹馬開始了瘋跑,裝滿石頭的大車從馬廣遠的大腿根處碾過,當場把他疼的昏死過去。

那場長途車火災死了八個人,傷了十九個,其他的人都拿到了保險公司的賠償金。

唯獨趕大車的馬廣遠屬於意外,隻得到了運輸公司的一千元慰問金。

這是給李大青家裡拉石頭出的事兒,屬於生產隊派下來的活計,也是村裡的人情往來,本就冇有什麼賠償標準。

馬廣遠還住在縣醫院裡,大腿截肢到了膝蓋上半尺,人整個廢了。

頂梁柱就這麼塌了,這馬家的日子以後可怎麼過?

瘦主任主持協調了兩家的事情。

馬廣遠的媳婦二鳳這邊哭腫了雙眼,此時呆傻了一般,啥話也說不出。

瘦主任說,這事兒純屬意外,全認倒黴。

畢竟是人命關天,大青你就拿一千吧。

村裡也冇多少錢了,但也給拿一千,先交手術費。

李大青二話冇說,跑回家數出兩千塊錢,回來硬是塞到了二鳳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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