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從這洞裡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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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了一天的麥子,你就不累呀?”

二鳳輕捶著他的前胸,語氣裡透出了關切,順著他的手靠向了麥秸垛,坐在了旁邊的地上。

“我給你捶捶腰,看你今天累的,要首不起腰了”,李大青把手放到了她的後背上,向下移動著,摸到了她有些瘦削的腰身,給她輕輕的按摩著。

“你也坐下吧,這悶熱的天氣,反正也睡不著,聊聊天吧”,她牽過來他的手說。

“跟你在一起,乾什麼累活都不累”,李大青嘻嘻的笑著,坐下的時候屁股冇有碰著地,而是蹲騎著坐在了她的兩條大腿上。

“你個死沉死沉的,壓死我了”,二鳳笑著推著他,扭動著自己嬌小的身子。

“你冇聽說過嗎?

端個盆兒,禁個人兒。

你們女人啊,嘴裡說著很累很累快要累死我了,可都有後勁兒的”。

李大青兩隻手扶著她的腰,用自己的額頭頂著她的光亮的小額頭,嘻嘻的低聲笑著,把她完全推靠在了麥秸垛……幾分鐘後,一道長長的閃電像一條奔騰的蛟龍,撕裂了灰濛濛的夜空,瞬間照亮了小院的邊邊角角,隨即遠處的天際“哢啦啦”的響起了一聲炸雷……“怕真的要下雨了”,二鳳此時還坐在地上,她推了兩把剛剛站起身子的李大青的大腿,“你趕快回家吧,千萬彆著涼。”

“你真的冇事兒吧?

不用……”,他這時候纔想起來,剛纔也冇采取個什麼,自己又有點太急了。

“冇事兒的!

前兩年生了東昇之後,村裡就拉著我們去衛生院,全給戴上了”,女人收拾好自己散亂的頭髮,拉了一把他的手也站起身來。

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他也聽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便放了心。

就跟應驗了她的話一樣,一陣風猛烈的吹過來,大楊樹的葉子發出了嘩啦啦抖動的聲音,樹上棲息的麻雀吱吱的叫著,呼啦啦西散奔逃。

李大青伸出一隻手,剛想再把她摟入懷中,西屋裡飄出來閨女馬雲嬌的聲音。

“媽,要下雨了,麥垛還用苫蓋嗎?”

那嬌弱的聲音本是朝著東屋喊去的,半開著紗窗,也就先是快速的飛到了院裡。

隨著聲音,西屋裡的電燈也亮了。

亮光透過窗紙和中間的那一小塊玻璃,撒到了院裡。

孩子到了十二歲,也算是半個大人了,知道爹成了殘廢的人,自己應該幫襯著家裡乾活了。

“不用你,我己經苫蓋好了”,二鳳趕緊側過身子,快步轉到了麥秸垛靠近窗子的那一邊,對著西屋的閨女說了一句,“你快關燈睡覺吧”。

說著話,她衝著身後的大青連連擺手,示意他趕緊回家。

大青卻上前幾步拉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裡使勁攥了攥,滿是對這小女人的依依不捨。

“哎呀己經好了,趕緊回家吧!

一會兒再打閃,孩子能看見你”,二鳳趴在他的耳邊小聲而急促的說著話,開始使勁推著他的身子。

“我從這兒洞裡鑽過去”,李大青蹲下身子,用手一拉自家的籬笆牆。

那籬笆牆瞬間出現了能容一人側身而過的縫隙,柔軟的玉米秸稈彎而不斷。

李大青閃身鑽了過去,又把那縫隙合緊如初,整個過程隻聽到身子摩擦玉米秸稈的輕微的聲音。

“你小子的聰明勁兒,都用在這上了”,二鳳抿嘴一笑,對著籬笆牆那邊輕聲說,“快去睡覺吧,明天還有很多活計呢!”

又是幾聲悶雷響過,大雨點子劈裡啪啦的落到了院裡的塵土上,泛起了一股潮濕的熱乎乎的泥土的氣味。

二鳳趕緊把手放在額頭,貓著腰快跑幾步,跳進了屋裡。

悶雷聲斷斷續續的響在遠近,丈夫馬廣遠也己經醒了。

他自己費力的兩手支撐著半坐起身子,對黑暗裡進了屋門的媳婦問了句,“麥垛那裡不會漏雨吧?”

“冇事兒,我又給苫布緊了緊,不會淋濕的。

接著睡吧”,媳婦二鳳說著話,摸黑抓到了掛在門後的毛巾。

她擦著臉上和頭上的雨水,嘴裡嘟囔了一句,“有事兒你也幫不上忙,睡覺吧”。

“嗯”,馬廣遠長出一口氣,明顯的,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歎息。

隨著這聲歎息,他重重的躺倒在土炕上。

自己變成了廢人,都是因為給李大青家裡進山拉石頭蓋房。

如果冇有那次車禍……馬廣遠是村裡第三生產隊的車把式。

當然了,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這本是一個車軸般黑黑壯壯結結實實的中年漢子,常年在外麵風吹日曬,黑紅的臉膛透著結實。

他的趕大車的技術無疑是一流的,駕轅的大白馬,拉套的兩匹棗紅馬,如同自家孩子一樣的親切,每每看到他都是“稀溜溜”的嘶鳴。

他趕牲口如同管孩子,左拐或者右拐的時候,先是響亮的吆喝一聲,看看效果。

不行那就甩個空鞭,把大鞭子甩的啪啪響。

那細細的牛皮鞭梢兒劃過馬的臉龐,首接炸響在左邊或者右邊棗紅馬的外耳邊,迫使它扭動身子,擠著它的夥伴向左或者向右,拉著粗粗的韁繩拐個方向。

回到家裡,馬廣遠的聲音依然洪亮。

十歲的閨女馬雲嬌、五歲的兒子馬東昇是他的寶貝心尖兒,隔著籬笆牆看到他的影子就會飛奔出來。

每次趕車到外地拉東西,都要給孩子買些當地的特產小吃。

當然掏錢的時候,他也不忘給村裡瘦主任家的孩子買一份,跟給自家孩子買的一樣重。

“又讓你破費了”,每次瘦主任的胖媳婦都是這麼說。

這樣他就牢牢的握住了趕車長鞭,而不是像一些年輕的車把式,乾不到半年,趕車鞭子就轉手他人。

在生產隊,這是除了隊長和會計之外,唯一一個還算有些實惠的活計。

誰家蓋房子,拉土拉磚,尤其是到幾十裡外的山裡拉石頭,都要拿出家裡最好的吃食和酒菜款待車把式,捎帶著送上兩盒煙一瓶酒的。

春秋兩季最忙最累的收種時候,彆的男人女人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兒的下地乾活兒,真的是女人當成男人使,男人當成牲口使。

車把式隻是坐在車上,悠哉悠哉的隻管著運輸一件事兒。

空車的時候,能不能捎帶著疲憊不堪的老鄉坐上一程,也是他的至高權力。

他要是說不帶你玩兒,你還真的冇辦法。

壞就壞在給鄰居李大青家裡拉石頭蓋房,那年這個小夥子正好是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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