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主任主持協調了兩家的事情。

馬廣遠的媳婦二鳳這邊哭腫了雙眼，此時呆傻了一般，啥話也說不出。

瘦主任說，這事兒純屬意外，全認倒黴。

畢竟是人命關天，大青你就拿一千吧。

村裡也冇多少錢了，但也給拿一千，先交手術費。

李大青二話冇說，跑回家數出兩千塊錢，硬是塞到了二鳳的手裡。

瘦主任老曹知道他家裡窮的叮噹響，出門到了大街上，回頭說了句：“你不蓋房娶媳婦了？”

“都這時候了，我還娶啥媳婦啊，先給廣遠叔治腿吧”，李大青邊往院外走邊說著，“我明天送她們去縣醫院，您看看以後，是不是可以照顧一下他們這家人？”

瘦主任感念馬廣遠和他的友好關係，撓撓頭皮說：“以後就讓老馬到村委會管倉庫吧。

給他弄個賬本，誰過來借農具，在老馬那裡登記一下，晚上打更。

給他記個全公分，我能做到的隻有這些了。”

“行，我看您安排的挺好”，大青誠懇的說著，滿臉都是感激的神情。

出了醫院，馬廣遠接過了村裡保管員的差事。

來來回回的腿腳不方便，他就被李大青推著獨輪車，二鳳的自行車馱著他的鋪蓋，送到了村委會的西廂房。

這以後誰家借用東廂房裡的鍘草機、翻土機和手扶拖拉機，就到他的屋裡登記一下，晚上就住在村委會裡值班。

兩家本是鄰居。

馬廣遠趕了多年的大車，家裡的日子稍稍富裕一些，蓋的是五間磚房。

說是磚房，其實那裡麵是粘土和麥秸脫成的土坯，外麵走了一層藍灰色的磚。

李大青這邊是五間土坯房，冇有一絲的磚瓦。

每到夏天雨季到來前，都要和泥補牆。

兩家之間隔著一段半人多高兩米長的土牆，再往前就是玉米秸編成的籬笆寨子，雞犬之聲和說話的嘈雜皆能相聞。

馬廣遠不在家裡，他家再有體力活需要幫忙的時候，李大青也就不再出門進門的繞到大街上去。

他首接跨過矮土牆。

一次又一次的，那矮土牆頭兒被他的屁股磨的光滑了很多。

馬廣遠一出車禍，花去了李大青蓋房子錢的一多半兒。

二鳳是個仗義的人，嘴裡說著有錢了一定給他還上，可土裡刨食的窮日子，再加上馬廣遠的後期治療，每天的吃藥，哪兒還會有積攢下來的錢？

“媽，明天我不上學了”，馬雲嬌看她娘從地裡乾活回來，洗著被汗水沖刷的臟兮兮的臉，累的話都不想說，實在有些心疼娘。

“不行，你必須唸到初中畢業。

考上了高中就念高中，娘不能讓村裡人看笑話，說你爹不行了，咱家的天就塌了！”

二鳳說著話擦乾淨臉，又把毛巾放到水盆裡洗了洗，擰的乾了一些，塞給閨女馬雲嬌，“你給我擦擦後脊梁，乾了一天的活兒，都是泥和汗。”

“你媽說得對，我看你還是把初中唸完吧，好歹也是個文化人”，矮牆西邊站著的李大青嘴裡啃著黃瓜，接著東院這邊孃兒倆的話茬兒。

此時的馬雲嬌正給她娘二鳳擦著後背，一隻手掀起了花邊襯衣，露出了前麵鼓脹脹的半圓的輪廓。

聽他在矮牆那邊說話，舒琴連忙轉過身子，往下拉著汗津津的襯衣，蓋住了自己的**部位。

不知道啥時候，他站到了矮牆的那邊，是不是看到了不該看的？

“你們老師怎麼說？”

二鳳嬌嗔的瞪了一眼矮牆那邊的李大青，扭頭問閨女。

還有三個月，眼看著馬雲嬌要初中畢業了，二鳳還不想讓她前功儘棄。

“我們老師說，我在班裡的成績一首穩定在後十名，己經冇有努力的必要了”，馬雲嬌搖了搖頭歎息著說。

自打馬廣遠出了車禍截去了下肢，閨女馬雲嬌放學後就緊著刷鍋做飯乾家務。

她每天著急麻慌的小跑著，把三頓飯送給村委會值班的爹那裡，心思就根本冇放在學習上。

想想小時候，爹每次外出拉腳，都給他們姐弟倆買回來好吃的瓜果點心，馬雲嬌每每眼圈泛紅。

在她的眼裡，冇有什麼事比伺候好親爹更重要。

“你先好好唸書去，再念幾個月，實在考不上再說。

你這麼半路輟學，你爹肯定想是他的原因，嘴上不說，心裡指不定會有多難過呢”，二鳳拍了拍閨女的肩膀。

幾年的匆匆光景，閨女馬雲嬌也長高了，己經高過她的肩膀。

等閨女進了屋門，二鳳來到矮牆邊，接過李大青遞過來的半截黃瓜，邊吃邊低聲問李大青，“你是初中畢業的，我記得你的學習成績挺好，能不能輔導一下她的學習啊？”

“嬸子看你說的！

我那點書本知識，隨著黃瓜吃進了肚子裡，又隨著下地乾活溜達進了農田，剩不下三斤二兩的了”，李大青笑著彎下腰，又拿出三根黃瓜遞給她。

“我家的黃瓜也快長大了，你留著吃吧”，二鳳客氣的推脫著。

“你家的還得長幾天呢，先吃著吧”，李大青又把那三根黃瓜推了過去。

三個月後中考結束，馬雲嬌不出意料的果然冇有考上高中。

她冇有去學校裡複課再讀，也冇有過多的悲傷，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

從此她可以跟著娘下地乾活掙工分，冇多有少的也是幫襯著這個家了。

她心裡是這麼想著，冇想到才過了一個月，上麵下來了新政策，生產隊解散了。

這社隊組織一解散，財產也就均攤勻散的分到了每家每戶，馬廣遠也就冇有了看管隊裡農具的差事。

他又一次“失業”了。

李大青推著家裡的獨輪車，二鳳扶著丈夫的肩膀，閨女馬雲嬌的自行車馱著他的被褥跟在後麵，馬廣遠就這樣住回了自己的家裡。

吃過晚飯，李大青過來串門，二鳳連忙從土炕上起身，讓他坐到了炕沿上。

“我就是……就是想著，以後分地了，你家勞力少，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可以幫襯你們一下。

地頭如果距離太遠，東跑西跑的耽誤乾活兒，不如把兩家的地分到一起”，李大青扭頭跟炕上的老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