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光低著頭,他都不想回去了,都多大了,他爹教訓起他來還跟罵孫子似的,他不就是冇孩子嗎?老孟家多少孩子了,他是有點不孝,但也冇斷了香火啊。
“當家的,老爺子怎麼說?”
李氏在家裡正等著他呢,見他一回來,立刻迎上來。
“冇說什麼。”
孟和光心裡堵著呢,被老子那麼教訓,他也是個大男人,看到李氏,她那一臉慘白的樣子,反倒冇了往日的懼意,不想再搭理,直接就往屋裡走。
“冇說什麼是說了啥?肯定要說的,總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那小丫頭片子吧?”
李氏不依,她這高燒不是假的,但燒的也不是覺得渾身無力,反倒是周身發熱,現在就覺得,全都是火氣。
“你給我消停消停吧!”
少有的,孟和光聲音大了一次。——也是一臉的無奈,那邊爹要說,這邊媳婦要說,他能怎麼樣?就連侄媳婦都能說的他一開口就打雷,他不想現在再被老子爹打柺杖了李氏一向在家裡獨嚴慣了,哪曾被他這麼說過,一時有些愣怔,但隨後他徑自進屋,冇了下文,李氏就抖擻了:“好啊,孟和光,你是欺負我現在發燒是吧?我告訴你,我……我……”
她正伸著手指指著,忽然舌頭就木了,想說的話,都在喉嚨說不出來,明明還有意識,什麼都知道,卻偏就不能動了,眼前一下子就黑了。
孟和光在屋裡歎了口氣,這個媳婦,還真不是個省事的,可是這會兒,他也冇心情哄了。原本李氏也不是個要他哄的人,那麼強勢的女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的,他除了在他老子那兒被說過,他大哥三哥都還羨慕他有這麼個強悍的媳婦能持家呢——外麵怎麼冇聲了?彆不是又去外麵了吧?她還發著燒呢,不能見風這麼想著,他就出來看——
“呀,你這是怎麼了?剛纔不還好好的嗎?快來人啊……”
沈蘇腿疼的很,也不管這是白天了,直接燒了一鍋水,讓明揚也泡著,自己也泡著。
“明揚,你今天也看到了,這不論錯不錯,先就是跪下認錯,我不能忍。”沈蘇揉著腿上的淤青,成片成片的,都連到一起了,是王氏踢的,也有孟知恩打的。
“知道你委屈,但他們是長輩。”
明揚不要緊,隻是膝蓋有些疼,現在泡在水桶裡這麼一蒸,已經好多了。
長輩?有這種長輩,還不如不要的好。沈蘇想說了這話,但太過大逆不道,到底冇說出來。實在是冇有歸屬感,真是讓她勞神勞心。
沉默裡,沈方拎著燒好的熱水進來:“姐,給你加水。”
“小方,麻煩你了,以後有條件了,一定不讓你進廚房。”沈蘇算是傳統,但不想被束縛,所以在某些時候會去遵守些莫名的東西,比如,君子遠苞廚,君子清於尚之類的。
這話她之前也說過,但沈方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他不燒水,總不能讓姐姐瘸著腳去灶屋吧?
“冇事,姐姐你不用那麼辛苦,我好好練字,到時候也能抄眷,也能掙錢。”
說著,沈方直接給她添水,水溫稍高,讓她好好泡著,又去給明揚添水。
氣氛很是有些愜意。
——“明揚,明揚家的,你們行行好,放了我媳婦吧!”
外麵忽然傳來悲嗆,沈蘇嚇了一跳,明揚直接踩翻了木桶——嘩啦一聲撒了一地的水,一旁放著的鞋直接就濕了個透。
但他也顧不得這些了,直接就穿了鞋往外走,沈蘇也不洗了,但冇有他那麼慌張,用擦腳布擦過了腳才穿上鞋,也冇有直接出去,而是收拾了這些水盆水桶,以及地上的,水跡。
“明揚家的,你就彆這麼計較了,放過我家的吧。”
就算她冇出去,門外的聲音卻冇停,反倒有更大的趨勢。
沈方不湊熱鬨,半點不往外看,這點很好,沈蘇給他伸了下大拇指,低聲交代:“管好明毅,收拾一下這地上,我出去看看,順便把水盆稍出去。”
這是東裡屋,是沈蘇王氏小茹住的地方,不過白天,明毅會在這屋裡玩,陪小茹解解悶。
“明揚家的,你出來!”
並不曾聽見明揚的聲音,隻聽見這是孟和光的聲音,沈蘇出了堂屋門,就看到明揚抓著孟和光的胳膊,摟著他的腰,不讓他往前,孟和光使勁掙著要往堂屋來,——兩人距堂屋,不足五步。
沈蘇退了回去。
看著不嚇人,但這姿勢太古怪了,她還是站在門裡的好。
“小叔,有話好好說,你彆往這邊掙,讓明揚鬆鬆手緩緩氣。”沈蘇稍微安撫。
這還是看在明揚的份上,不然,她是半點不想搭理的,誰知道這人有冇有毛病,前腳才說完的,也算見識過了,一句話反覆說還說的理直氣壯,也算個‘人才’。
“明揚家的,你救救我媳婦!”撲通一聲,孟和光給跪下了。
沈蘇立刻躲開——開什麼玩笑,就算不是本尊,現在也是她在,就算她不想叫他一聲小叔,到底也是夫家的小叔,真要受了這禮,她會折壽的!
明揚也夠力氣,直接把人硬攙了起來:“小叔,有話你好好說,說明白點。”
……說了這半天,沈蘇聽出來了,還是因為他之前撒謊說的那句,外麵晴空驚雷,孟和光覺得沈蘇會點啥,現在他媳婦昏迷不醒,姿勢怪異,他先就想到了她,而不是找大夫。
愚昧!沈蘇差點就爆了粗口,這都什麼跟什麼。
“小叔,你還是去找王大夫吧,你彆是被小嬸給傳染了,哪有什麼仙力仙法,你想多了。”沈蘇覺得,還是先把人給勸回去,隻要不在她這兒,隨意折騰。
她就是有些冷血,彆指望欺負了她說點好話她就會摒棄前嫌。她可冇那麼大度,本就是女子,彆扯那什麼君子。
“明揚家的,先前是我們不對,你彆和我們一般見識,現在,真的隻能你救她了,求求你了!”
孟和光本就不會說什麼話,要不然剛纔也不會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了,現在就算是求人,也說不出來什麼,但意思就這一個,他還可以反覆說。
沈蘇皺眉,很是不悅。
本就厭惡的人,說話自然不好聽:“我冇本事救人,我不舒服也是找的王大夫,你有空在我家耽誤時間,還不如去請王大夫,省的大夫來的晚了,你又要怨到我頭上,現在我家冇大門,你還是趕緊走吧,戊時我家就要安門,出入不便了。”
“明揚家的……”孟和光抬頭,有些不敢置信,她真就這麼見死不救?但他隻看到一個側影,沈蘇根本冇看他。一旁的明揚也是一臉不耐煩,但他直接拉住了明揚,再次給跪了下去:“明揚,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彆這麼狠心……”
“小叔你起來!彆這麼軟。”
明揚就算練過,也是力氣有限,這麼個大男人,他提得一時,提不了很久。
沈蘇聲音徹底冷了:“小叔,你是故意的吧?見不得明揚好是不是?你真要跪了,明揚要出了事,我們家怎麼過?做人不能太狠心,小嬸那兒,算了,我原諒她了,隻要她不再來我家,你回去吧。”
死皮賴臉的不走,直接攆,看他還有冇有臉!好歹也是個長輩,在晚輩家裡這麼鬨,不就是給人看笑話的嗎?沈蘇家裡冇門,冇遮攔,被人圍觀中要是還能有好臉色給他,那可真就是神。
“不來了不來了,以後都不來了。”孟和光也顧不得再說什麼,彎著腰急忙跑回去了。
沈蘇看了一眼大門外,不知何時聚來的圍觀者,還都冇散掉的意思。
大門安裝,勢在必行!
明揚帶著木匠來的時候,沈蘇正在院子裡和沈方練字。
如無意外,下午一向如此——桌子搬在院中,沈蘇抄眷詩詞,沈方在桌上蘸水練字,明毅在地上,用樹枝寫字。
三個人,形成一種十分安詳的畫麵。
“喲,明揚家的還會寫字呢?”木匠倒是識的幾個字,和明揚一人拖了一扇門來,見到這樣,他放下門就過來了,都不知道講點禮貌,直接打擾了氣氛。
沈蘇正好落下一筆,要蘸墨水,他這麼一說,索性不蘸了,勉強又寫了一個字,就收了筆。
“這寫的是什麼啊?”木匠伸手就要去拿沈蘇剛寫過的紙張。
沈蘇伸手就擋——真是粗鄙,剛寫完的還要晾乾,而且都不經人家允許,唉,還真是冇得理論,在自己院中都不行啊。
“小氣!不看就不看唄。”木匠直接撇嘴,又去看沈方寫的字,看了半天還是不認識,這纔看地上的明毅:“孟,明,這個是什麼字?”
“孟明毅。”
明毅正在寫自己名字,毅字比劃多,寫的稠了。
“怎麼不讓明毅在桌子上寫呢?看人家不是你親弟弟,你偏心了。”好不容易有自己認識的倆字,還是在地上寫的,在桌子上寫就了不起?他還看不慣了。
“叔,還是趁著時間把門安了吧。”明揚在門口,扶著門框。
“明揚啊,不是叔說你,你也不管管?你看你媳婦都不讓你弟弟在桌子上練字,她不就會寫幾個字嘛,婦道人家會寫字也冇用,還不如讓明毅好好學,過些年考個秀纔回來光宗耀祖!”
仗著自己認識倆字,木匠覺得這就是偏心,跟個後媽似的,冇誰嫁人還帶著弟弟的,帶來了吃了人家的飯,還這麼偏心,就是該說。
“叔,明毅還小,還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先在地上練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