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傾盆大雨，窗戶冇關嚴，狂風打得百葉窗嘩嘩作響，雨絲斜斜地打進來，劉嬤嬤住的屋子的半邊牆都被打濕了。

“小詩？小詩？”劉嬤嬤癱在床上，無力地對著裡屋喊道，然而卻冇見到小詩的人影。

劉嬤嬤咒罵道：“這個臭丫頭又死去哪兒了？！”

眼看著那扇窗戶搖搖欲墜，寒風刺骨地吹進來，劉嬤嬤狠狠打了個哆嗦，冇法子，隻能抱緊棉被，拖著病軀自己起來去關。

外頭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劉嬤嬤伸手去夠窗扉，然而窗扉像是勾住了什麼東西，又像是有人從外頭推著，任她怎麼拉也拉不動，正疑惑著，忽然平地起了一道驚雷。

閃電照得滿院子透亮。

劉嬤嬤看見窗邊上出現了一張慘白的人臉，那人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披頭散髮，臉頰上全都是凸起的，恐怖的紫黑色的傷痕！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劉嬤嬤慘叫一聲，嚇得連連後退，後背撞到桌子角上，差點把桌上的燭台都打翻了。

“劉嬤嬤！您冇事吧？”

一個小丫鬟從外邊兒跌跌撞撞地跑起來，將手裡的碗盞擱在桌子上，伸手想去扶劉嬤嬤，卻被對方甩開。

劉嬤嬤滿臉驚恐，雙手在空氣中亂揮：“鬼啊！走開！走開！”

“劉嬤嬤，是我啊！”

聞言劉嬤嬤透過指尖的縫隙裡看了一眼，藉著燭光下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竟然是三等女婢子，翠釵。

“小賤蹄子！本來長得就醜！還故意大晚上出來嚇老身！你說你這是安的什麼心！啊？”劉嬤嬤氣不打一處來，伸腿就要給翠釵一腳，卻扯疼了背上的傷處，疼得齜牙咧嘴。

“劉嬤嬤，您彆氣了，養傷要緊！”翠釵趕緊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扶到床榻上道：“奴婢哪裡敢嚇嬤嬤，隻是來給嬤嬤送藥的！”

“送藥？”劉嬤嬤疑惑的看著藥瓶子，確實是她這幾日的瘡傷藥冇錯，“怎麼不是小詩給我送藥？”

“這藥原本該是小詩姐姐送的，但是今日不是大雨嘛，六少爺在外頭淋了雨便把小詩姑娘被叫過去幫忙伺候了，正好路邊遇到奴婢，就把這送藥的差事給了奴婢。”

“臭丫頭！遇到六少爺的事，他親孃就不管了！還真以為自己能爬上枝頭做鳳凰呢？白眼狼！”劉嬤嬤氣的鼻子都歪了。

“算了算了，那今日就給你個機會，讓你這個小賤蹄子幫我塗藥吧，仔細著點！”

翠釵連忙稱是，熟練的幫著劉嬤嬤把長衣從腰上捲到背上。隻見劉嬤嬤背上滿是鞭痕，有的已經結了痂，有的還紅腫著，有的則留著惡臭的膿血，粘連在衣服上，翠釵往上一帶就撕下來一塊皮。

“哎呦喂！你要死啊！給我仔細著點！”劉嬤嬤隻覺得背後火辣辣道疼，咒罵道。

“是是是！”翠釵應道，眼裡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

冰冰涼涼的軟膏塗在背上，那股**感瞬間消失，劉嬤嬤不由奇道：“今日是換了藥了？怎麼塗上去如此舒服？”

翠釵勾了勾嘴唇，語氣卻平直：“奴婢倒是冇聽小詩姐姐說什麼換藥，是不是小詩姐姐有孝心，看您這幾天總不見好，所以買了什麼更好的傷藥了？”

“哼，我這個老姑娘總算是還有點良心！”劉嬤嬤有些欣慰道。

又問：“聽說你這幾日被調到九姑孃的屋裡當差了？”

翠釵手下不停道：“是。”

劉嬤嬤哼了一聲：“我告訴你，在這府裡頭做事，第一要務就是要清楚這府上誰當家，誰纔是你的主子！給我記好了！大夫人一句話就能決定你的生死，你可不要吃裡扒外做那種背叛主子的事情！彆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大夫人那裡！若是惹了她不好心，直接將你發配到那肮臟的四等窯子裡！讓你生不如死！”

“奴婢不敢忤逆夫人！”

“那就好。那個九姑娘就是一個卑賤的庶女，大夫人早就想除掉她！既然我受了傷，你又在那個人的屋子裡，就幫大夫人當個眼線盯著她，九姑孃的一舉一動都要向我來報告，聽到冇有？”

然而身後卻一絲動靜都冇有。

“死丫頭！我說你聽到冇有！”

還是冇有迴音。

劉嬤嬤惱了，轉頭正要抽翠釵耳光子，卻見她正一臉驚愕的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一直手顫微微的指著她肩頭。

“鬼、鬼、鬼、鬼呀！”

正巧屋外又是一陣閃電，劉嬤嬤不知道是被閃電嚇的，還是被翠釵的慘叫嚇得，脖子像隻鵪鶉一樣猛的一縮。

“賤丫頭！你敢嚇我是不是？！”

“不是啊，嬤嬤，你、你肩膀上真的趴著一個小孩啊！”翠釵滿臉驚恐，手裡的藥也順勢打翻在地上，渣子都不剩一滴。

“什麼小孩啊？哪裡來的小孩啊？！”劉嬤嬤看著翠釵驚恐的表情不像演的，聲音裡也有了一絲猶豫。

“真的有一個小孩啊！劉嬤嬤！哎呀！她伸舌頭了！她的舌頭好長好長啊！在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

劉嬤嬤下意識地捂住脖子，竟似真的被人勒住了一般，臉色發白。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奴婢好像在哪裡見過！”翠釵好像剛想起來似的，突然尖叫：“天呐，這不是小小姐嗎？！”

“是小小姐的冤魂索命來了！”

翠釵慘叫一聲，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劉嬤嬤也被嚇得半死，眼看著翠釵一溜煙跑了個冇影子，心裡又驚又氣！

“小賤蹄子！竟然敢留我一個人在這！”

劉嬤嬤可不想一個人和個鬼東西呆在一起，也起身打算跑，誰知道跑到門邊還被門檻絆了一腳，摔了鼻青臉腫，四腳朝天。

劉嬤嬤眼看著就逃不出去，隻能跪在地上唸唸有詞：“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四姑娘說了這世上就冇有鬼！都是假的！”

可是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發虛。前幾日謝蘭昭說聽到小小姐的哭聲，四小姐說是那個小賤人故意嚇她的，怎麼現在連翠釵那個死丫頭也能看到小小姐的鬼魂了？

一次是假的，兩次還是假的？

難不成都不是假的，真的是小小姐的鬼魂過來索命來了？

正想著，天上又閃起一道驚雷，而後黑洞洞的院子裡便隱隱傳來哭聲，起初很細微，隱隱約約的，有點像小貓崽子叫的聲音，然後聲音就清晰了，劉嬤嬤豎起耳朵去聽，確實聽到了小女孩的哭聲。

又是一道閃電，照得滿院子雪亮，而這一刻，劉嬤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不遠處的拐角處，一個黑色的影子飛快地閃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真的有鬼啊！！！”

劉嬤嬤嚇得魂飛魄散，想要喊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大聲，隻能在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如果說剛剛她還有所懷疑的話，現在她是完全相信了！因為她親耳聽到了！親眼看到了！

小小姐的冤魂真的找她索命來了！

“不是我啊！是大夫人！是大夫人逼著我這麼做的！小小姐你有什麼怨有什麼恨，你去找大夫人！去找大夫人！”

劉嬤嬤忽然兩眼一直，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從腳底蔓延下來，隨即便是一股腥臊味傳來，她低頭一看，雙腿間潮濕一片，竟是嚇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