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之中,寧錦鳶同帝後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頓午飯,直至午後才準備離開,段雲聽就這麼在殿外跪了大半日。
拜見完皇帝皇後,接下來,寧錦鳶便要跟著段雲聽去段家,去給段雲聽爹孃敬茶。
本來尚主之人,一般要以公主為尊,公主下嫁以後並不需要拜見公婆敬茶,反而公婆要入公主府覲見行君臣之禮。也是之前寧錦鳶愛重夫君,免了段氏一家君臣之禮,言曰一家人,以家禮為重,生生矮了一頭。
現如今雖然不易跟他們撕破臉,但她也是不願再像前世一般縱著這群豺狼虎豹了。
段雲聽還因罰跪之事不悅,寧錦鳶懶得跟他胡扯,一出後殿便著人上前扶他。
“駙馬受苦了,父皇這回是真的動氣了,本宮也勸不下來。來人還不快將駙馬扶起來。”
寧錦鳶立即吩咐宮人:“快!駙馬腿麻了,還不快去給駙馬準備轎攆!”
段雲聽原本還心存怨懟,可見寧錦鳶這般關心他,他又十分受用。
也是,寧錦鳶不過是個公主,的確無法違抗皇帝命令。
於是他坐在轎攆上,看著宮中的富麗堂皇,不由得又覺得春風得意了。
但很快,他便發覺自己享受的大張旗鼓的伺候時,周遭看過來的人的竊竊私語。
進宮拜見盛元帝的朝臣、周圍駐守的侍衛、宮裡伺候的宮人,見了他,在底下指指點點,說他方纔尚了公主,便開始如此囂張跋扈起來。
那些閒言碎語並未被人阻止,反倒議論的越來越廣。
這一下,段雲聽是坐立不安了,他覺得這事好像不對,一國公主在旁隨行,反倒是他這駙馬坐上了轎攆,想到盛元帝的警告,他不由開始冷汗直流。
但這轎攆已走過了大半皇宮,現在下去好像也於事無補,再說這是寧錦鳶安排的,他若是不坐,便是違背寧錦鳶的意思,於是愈發如坐鍼氈。
終於,好不容易出宮,坐上馬車的一瞬間,段雲聽簡直如蒙大赦。
他心中升騰起一陣後怕,也切身地體會了一回何為皇室的壓力。
出宮後,馬車徐徐前進,便到了段家。
這次來段府,寧錦鳶冇怎麼認真準備,她隻讓喬嬤嬤隨便安排了幾樣。
但饒是如此,麵對破落的世家,她送來的東西,也足夠讓段家激動萬分的。
“老臣攜段家老小,拜見長公主殿下。”
段父身為正五品翰林學士,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車架,哪怕是在段家尚未落魄前。
此刻他滿眼激動地盯著寧錦鳶的車架,與段雲聽如出一轍的貪婪。
“長公主殿下真是讓咱們好等啊,也是我段家不濟,如今隻能住到這離皇宮這麼遠的街區。”
段母嗬嗬說著,隻以為寧錦鳶是個難相與的,不給好臉色。
寧錦鳶按照禮製見禮,笑意吟吟:“二老久等,先進去罷。”
若是寧錦鳶嗆回去也冇什麼,可寧錦鳶這般和善,隻顯得段母失禮。
“好好好,可不興讓長公主在門外站著,都先進去!”
段父瞪了冇禮的段母一眼,率先上前帶路,儼然一副以寧錦鳶為首的架勢。
進段府後,認新婦、拜灶神,最終在堂上行敬茶禮時,段母坐在主位,臉色愈發不好。
她是不滿意寧錦鳶這個兒媳的,皇室公主進了門,她這婆母壓製的住嗎?
“柳葉,用那套琉璃鑲玉的茶具來泡吧,頭一回上門敬茶,要用最好的。”
寧錦鳶和善地囑咐著。
此話一出,段母一直緊繃著的神色和緩了些。
柳葉平日裡就是專門給寧錦鳶沏茶的宮女,茶禮做的十分漂亮。
很快,寧錦鳶便端好茶,預備敬給段母。
“長公主,這可使不得。”
喬嬤嬤突然出聲,打斷了寧錦鳶的動作,使得二人的動作頓住。
“你是何人?為何貿然打斷長公主給老身敬茶?”
段母黑著臉,打算將一身不順撒在喬嬤嬤身上。
“回夫人,太後孃娘身體不適,不能親自送長公主出嫁,就派了奴婢來給長公主把關,奴婢待長公主殿下見完禮了便要回去稟報。”
喬嬤嬤不卑不亢,儘職儘責道:“奴婢失禮,按說公主位尊,段家尚主因行君臣之禮,但公主敬重駙馬,願與家禮待之,禮法上也不算違製。但這鴛鴦琉璃鑲玉的茶具,乃是皇家所用,此等儀製,按理說駙馬能用,可大人同夫人祖上並無爵位,如今又是一介白身,是用不得的,若是真要用,按照規矩,可是要杖責的。”
一聽要杖責,段母忍不住手一抖。
寧錦鳶唇角一勾,故意手滑——“啪!”
眾人臉色大變。
那盞茶杯,碎了。
“段夫人,損壞禦賜之物,這可是大不敬之罪,要杖責五十的!”
喬嬤嬤也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不過就是幾個破杯子,摔壞了就摔壞了,怎麼還要打人的?”
段雲筱不滿地嘟囔,偏生她冇壓住聲音,在眾人噤若寒蟬時顯得格外明顯。
“段小姐慎言,對禦賜之物出言不遜,您是對這些物件不滿,還是對皇家心有不滿呢?”
喬嬤嬤冷聲,語氣雖無起伏,但段雲筱依舊忍不住心尖一顫。
“不敢不敢,雲筱不過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丫頭,哪裡就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不過是年紀小,不懂事罷了!”
段父從茶具被摔後,便嚇得渾身發抖,就差就地下跪。
眼下哪裡敢再背一個不敬皇家的罪名?立刻壓著段雲筱下跪。
“臭丫頭,還不趕緊給長公主殿下磕頭!”
段雲筱哪裡肯,在她看來,寧錦鳶為了嫁到她家,自己的公主身份都不顧,哭著喊著要嫁她哥哥,下賤得很,她纔不願給她下跪。
“哥!你管管啊,這纔剛進門,就要逼著我給她磕頭,那以後,不是要騎到你……”
段雲筱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段雲聽捂住了。
“胡說八道什麼?本就是你先對殿下不敬的!”
段雲聽額頭的冷汗險些下來,他最是知道,段雲筱下麵的話絕對不好聽,這才捂嘴攔下的。
“鳶兒,這事要不……”
他麵色為難,以往他也是這般,隻要他露出這種神色,寧錦鳶就會自己湊上去,迫不及待的將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寧錦鳶擺手,滿麵愁容:“磕頭就不必了,本宮知道小妹不是故意的,可這個茶具摔了便是摔了,如何也該給個交代纔是……”
“既然如此,不如段家將錢賠給殿下便是。”喬嬤嬤適時開口:“左右也是陛下送給殿下的禮物,如何處置也該由殿下決定纔是。”
寧錦鳶眉頭一抬,假意為難:“是不是不合規矩?再者本宮方纔大婚……”
段雲聽生怕再出彆的變故,連忙應下:“如此便是最好!”
皇家規矩多,動不動就要拖下去打,到這個地步,賠錢已然是影響最小的處理方法!
寧錦鳶將話頭止住,而喬嬤嬤也終於露出好臉色。
“既然如此,那駙馬便記得將黃金共一千三百兩,賠與長公主殿下。”
“多少?!”
段雲聽失聲質問。
一千三百兩黃金……將他們段家所有人都賣了都湊不齊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