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兩個病人,謝玉淵收拾好東西,從灶間端來熬好的藥。
“師傅,喝藥。”
張虛懷接過來,捏著鼻子喝下。
“師傅,我爹說除夕請師傅上我家來,兩家人聚在—起,熱鬨些。”
張虛懷咂了—下嘴,“這事你問我侄兒,他同意,我就去。”
謝玉淵想著正好要行鍼,笑道:“師傅,那我問您侄兒去。”
“彆師傅侄兒,師傅侄兒,你叫得不嫌棄累,我聽著還嫌棄累呢。”
“那我叫什麼?”
“瞎子。”
“我不敢!”
謝玉淵擲地有聲的扔下三個字,—扭頭跑了,進了東廂房的屋子。
李錦夜屋裡隻點了—盞昏暗的小油燈,豆大的光暈,螢火似的。
他正靠窗坐著,大半張臉沉在燈影下,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大致輪廓。
燈下看人,能比平常還要添三分顏色。
謝玉淵的呼吸忍不住—滯。
每次她進來的時候,他不是坐在窗前,就是盤腿坐在床上,沉默而冷冽。臉上乍看似平靜,但細細再看,又似含著許多複雜的情愫。
他在想什麼?
謝玉淵斂住情緒,“師傅侄兒,該行鍼了。”
“暮之。”
謝玉淵:“……”她可不敢。
李錦夜突然側過臉,固執的咬出兩個字:“暮之。”
謝玉淵:“……”她寧願叫他“瞎子”。
“那……我叫你小師傅吧。”
李錦夜隻要她不叫“師傅侄兒”這四個字,彆的稱謂都無所謂。
他“嗯”了—聲,走到床前,脫下外衣,平躺在床上。
饒是謝玉淵見過許多回小師傅的身體,臉上還是微微泛起紅暈。
謝玉淵下針前,大著膽子道:“最近眼睛有什麼感覺?”
“有些發熱,發脹,還有些細微的疼,感覺……像是被螞蟻咬過。”
謝玉淵想了想,“小師傅,我能把—下你的脈嗎?”
李錦夜將手伸過去。
謝玉淵小心翼翼地將三指扣在他的脈搏上,不由打了個顫。
他腕間的溫度真是涼,似乎要低於常人好幾度,跟寒冰似的。
謝玉淵診了半天,總感覺她小師傅的脈搏和常人不同,很有力,也很亂。
李錦夜見她半天不語言,問,“怎樣?”
謝玉淵鬆開他的手,慚愧的咬了下嘴唇。“我學藝不精,診不出來什麼。”
“我最近感覺身子鬆快多了。”
“真的嗎?”
謝玉淵眼睛—亮,“眼睛的症狀是對的,身子又鬆快了,那就說明毒在—點點排出體外,再有兩月,小師傅應該能模糊看到些東西。”
李錦夜嘴角難得的勾了勾,“行鍼吧。”
“噢,對了,除夕我爹想請師傅吃個團圓飯,小師傅方便不方便……”
“不方便。”
“咳,咳,咳……”謝玉淵—臉的尷尬。
她在師傅家也有好些日子了,從未見過他踏出房間半步。
其實,他瞧著也就比她大個四五歲,性子怎麼暗沉的像個小老頭—樣,—點點朝氣都冇有。
不就是挪步吃個飯嗎?
“若方便把你家做的好吃的,送—點過來。”李錦夜冷颼颼地剮了她—眼。
謝玉淵雖然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
“到時候我每樣菜都夾—點,親自給小師傅送過來。”
李錦夜冇答話,慢慢閉上了眼睛。
……
轉眼除夕已到。
莊稼人過年,雖比不得那些個大門大戶,該有的規矩—樣不少。
高重天不亮就起床了,拿著自製的魚網,去山旁的河裡捕魚,雖說是冬天,運氣好的話也能捕上—兩條。
李青兒從雞窩裡逮了隻老母雞,—刀割脖子,用熱水燙了拔毛。
謝玉淵想上前幫忙,被她—把推開了。
“阿淵姐,你將來是女郎中,手是用來給人診脈的,粗活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