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屯兵唯唯諾諾的應著,吳成嚇唬了一陣,回頭看了看,揮了揮手:“先去統計吧,晚間我會寫個管理農具和耕牛的規章製度出來,你們都照著規章做便行。”
一眾屯兵散去,吳成轉身走進人堆裡,一把揪住亂鑽亂嚷的毛孩,問道:“毛孩,讓你們請的先生呢?怎麼冇看見人影?”
毛孩掙脫了幾下,指著一輛板車說道:“成哥你看,在那車上睡著呢,這措大屁事多,硬要咱們給他買酒吃纔跟咱們回來,酒量又不行,一壺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隻能扔板車上拉了回來。”
正在此時,一名屯兵不慎把綁著農具的麻繩拽斷,堆積的農具從板車上骨碌碌滾了下來,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髮、一身酒臭的年輕男子也從板車上滾了下來,撲通一下跌在堅實的泥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哎呦!跌煞我耶!”那名男子當即慘叫起來,隨即又慌忙摸了摸懷裡,摸出一壺酒來:“萬幸萬幸,杜康無事、杜康無事!”
吳成勃然大怒,抄起一根棍子追著抱頭鼠竄的毛孩打:“給了你那麼多銀子,讓你請個先生來,你倒好,請了個酒鬼過來,又捨不得銀子了吧?站住!給老子站住!老子非得打死你不可!”
“成哥!你聽俺說,聽俺解釋!”毛孩一邊抱頭鼠竄的躲避著,一邊嚷嚷著,兩人一追一逃,繞著屯堡跑了半圈,氣喘籲籲的停了下來。
“你說,我聽你解釋!”吳成喘著粗氣,用木棍當柺杖撐著,指著毛孩怒道:“你要解釋不好,我今天非打爛你屁股不可。”
毛孩也淩亂的喘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說道:“成哥,不是俺不想找個好先生,你去問何老頭,武鄉縣的書院咱們真去過了,那些個措大一聽是要給咱們這些丘八教書,就把咱們轟了出來,說什麼他們寒窗苦讀數十載,為的是考功名,怎能自甘墮落去給丘八當蒙師?”
何老頭趕了過來,扶起毛孩在一旁幫腔:“毛孩說得冇錯,還有話更難聽的,說什麼聖賢之書,豈能以無知丘八汙之,還罵咱們永世當兵的賤種,合該蠢笨無識,嘿,要不是咱兩個人少,當時就得把那幫措大打一頓。”
吳成一陣沉默,他還是冇有完全融入這個時代,知識被士紳壟斷,讀書人多多少少也算特權階級,既然是特權階級,自然會對社會的底層歧視和漠視。
孔老夫子說“有教無類”,那也是對著“民”來說的,在不少讀書人眼中,隻有士紳算得上“民”,更彆說他們這些奴隸一般的衛所兵了。
長長歎了口氣,吳成扔下手中的木棍,指著那名披頭散髮、靠在板車木輪上抱著酒壺痛飲的男子問道:“那這個酒鬼又是怎麼回事?”
毛孩見吳成扔了手裡的木棍,陪著笑臉湊了上來,嗬嗬笑道:“成哥,咱們兩個不是被書院轟了出來嗎?又找了幾傢俬塾,也冇人願意來,後來俺就想,你不是說隻要找個會寫算的,教一些軍令旗號啥的,也冇必要找個博學儒士不是?所以俺便拉著何老頭去了觀文巷,那巷子裡都是些破落的措大賣字畫的,總能找到幾個有肯來的。”
“結果咱們轉了一圈,要麼就是咱們看不上,要麼就是人家看不上咱們,要麼就是獅子大開口,要麼就是薪水都談好了,結果一聽給衛軍教書又不肯來了......”毛孩雙手一攤,無奈的聳了聳肩,隨即又指了指醉倒的那男子:“後來看到這傢夥,嘿,這貨被那些措大排擠,蹲在最裡頭的角落裡,身邊就是酒樓的泔水桶,臭氣熏天的,哪有人會來?但這貨渾然不絕,賣的字畫攤在地上,就在泔水桶邊呼呼大睡,咱們踹了幾腳才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