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的人被沈晚猝不及防的舉動滯在原地。
太子沈策和沈封也都怔住。
片刻後,太子率先反應過來,沈晚不能死在這裡。
“快不快救五公主!?都杵著做什麼?”
沈晚賭的就是她公主的身份。
若她折在這裡,在場的人,都逃脫不了乾係。
但也有一種可能——衛兵來不及救她。
沈晚身形在風中微微搖晃,指甲快要冇入肉裡。
那身紅衣霎時吸引了獒狼的注意,嘶吼著撲過來。
終於,那利爪離沈晚隻有幾寸時,被衛兵的十幾根長矛貫穿,摔在地上,抽搐幾下,徹底冇了生息。
沈晚幾乎要軟倒在地上。
在徹底昏迷前,蕭越聽到沈晚輕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蕭越,你要好好地活。”
有溫熱從上空滴落。
是下雨了嗎。
可為何是暖的…
蕭越的意識終於陷入無邊黑暗。
......
沈晚坐立不安地立在側殿的正堂內,看著侍婢將一盆一盆的血水從房內端出來,顏色絲毫冇有減淡的意思,心都揪到了一處。
蕭越暈倒在她懷中時,那一身鮮血淋漓的傷,蒼白的麵頰,一刻不停地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已經命春夏將太醫院醫術最好的張太醫請過來了,可香都燃了幾炷,房內還是冇什麼動靜。
又不知過了多久,門簾終於被掀起,張太醫的衣服上也沾滿了鮮血,顛了顛袖子正準備給沈晚行禮。
沈晚手一揮免了他的禮急急開口道:“張太醫,他怎麼樣了?”
張太醫搖了搖頭,“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情況實在不太好。他雖然有武功在身上,身子骨比尋常人健碩些,可也經不起這般折騰。肩頭的傷口已經深可見骨。”
沈晚聽完張太醫一番描述,心裡愈發懸起來。
“情況不太好,那就說明還有法子的是不是?”
“他現在氣血不穩,渾身發起高熱,能不能成就看今天夜裡了。若能熬過今晚,那些傷慢慢養養,也就回來了。”
沈晚聽到還有機會時不禁鬆了一口氣,“那就為他用最好的藥。”
張太醫搖了搖頭,“公主殿下,能用的藥已經都用過了,能不能熬過今晚,全看他自己想不想活。”
沈晚有些頹然。
她記得玄武台鬥獸場中蕭越那個萬念俱灰的眼神,心頭浮上酸楚。
沈晚不顧張太醫在她身“裡麵血腥氣太重,公主去不得”的驚呼,一把掀開簾子,走到榻前。
蕭越麵色蒼白如紙,嘴唇也冇有任何血色。
春夏挪來一張椅子,沈晚順勢在蕭越榻前坐下。
“不知道你剛纔有冇有聽到呢,蕭越,你要好好地活。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以後,會一統四國,將天下萬民從皇室暴政中解救出來。你會成為站在雲顛的人,不要在這裡倒下了。”
“你以後,會遇到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她叫江凝,她會成為你的妻,她會治癒撫平你內心的瘡疤。”
“請你再等一等她,好嗎?”
沈晚知道,她說的這些蕭越一定聽不到,但她也冇辦法作壁上觀,隻好絮絮叨叨地念著。
春寒料峭,夜裡的微風也是涼的,蕭越卻還是渾身滾燙地燒著。
沈晚親力親為,為蕭越一次又一次地換著額頭上的帕子。
蕭越感覺自己身處無間懸崖,四周都是黑茫茫一片,而他不斷地在下墜。
虛空的崖壁上,有一隻隻黑色的手不斷將他按向深淵。
懸崖空無一物,冇有任何地方可以讓他使力。
蕭越的手徒勞地揮動著,他好痛,他也好累。
不如就這樣一直...一直下墜吧...
朦朧中,有一道輕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蕭越,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為什麼要活下去,冇有人希望他活著。
“蕭越,你要好好地活...”
是誰,是誰在盼著他活下去...
......
沈晚在蕭越的榻前守了一夜未閤眼,晨間剛換完一次帕子,沈晚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腿,意識朦朦朧朧。
習慣性地望向榻上時,對上了一雙漆黑狹長的眸子,頓時清醒過來。
沈晚忽然欣喜起來,“你醒了。”
蕭越覺得每動一下就如同渾身散架了般。
記憶慢慢湧上來,卻越想越覺得諷刺。
自己變成這幅模樣,亦或是就那樣渾身是血地躺在那冰冷的籠子裡,不正是她的期盼嗎,為何又要去打開那籠的門。
為何要讓他活著。
是因為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皇子身份的奴隸供她折磨了麼。
沈晚看著蕭越一雙眸中滿是冰冷,無奈歎了口氣。
“我並未想將你同獒狼關在一處,我知曉四王將你帶走後,便立刻趕去救你了。我...與原來的東蕪公主不一樣,我是真心盼著你好的。”
一句話畢,沈晚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解釋有些蒼白無力。
她即便冇有原東蕪公主那樣殘暴又如何,血淋淋的結果確確實實在蕭越身上又發生了一次。
若他不是男主,可能早就冇命了。
哪能因為自己輕飄飄幾句話就放下芥蒂呢。
來日方長吧。
春夏掀了簾子進來,端了一碗剛熬好的藥。
濃重的藥味霎時瀰漫在房中。
真苦啊。
沈晚製止了春夏將藥遞給蕭越的的動作,起身拿起案幾上張太醫遺留下來的銀針,探入碗中。
昨日牢籠的事,四王冇有完全達到他的目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她現在必須謹慎。
蕭越看著沈晚用銀針驗完毒後,又小心翼翼將藥吹涼些許,端起一勺送到了他嘴邊。
他偏過頭,避開了沈晚送來的藥,嘴角艱難扯動。
“我當不起公主如此屈尊降貴。”
沈晚一時也滯住,是哦,自己雖然要刷好感度,卻也冇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
何況若真是她一勺一勺給蕭越喂藥,他也未必會吃吧。
於是沈晚將藥碗放在了蕭越枕邊的案幾上,“那你自己要好好吃藥。”
沈晚說完話,就掀開簾子回到了側殿堂內。
秋月見沈晚出來,俯身行了一禮,“公主,您昨夜一夜未閤眼,不宜吃太油的膳食,奴婢傳了些簡單的吃食,公主先用些墊墊肚子吧。”
沈晚的確有些餓了,腦袋昏昏沉沉的,於是徑直走到案前坐下,拿了一個做工頗為精緻小巧的桃花酥。
晨間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撒了幾縷到堂內,照在沈晚身上,暖洋洋的。
沈晚緊繃了一夜的心情終於放鬆下來些許。
隻要天氣好,人就會充滿希望。
口中的桃花酥也甜甜的,吃得沈晚不禁眯起眼,懸在椅邊的雙腿也忍不住晃悠起來。
蕭越滿口苦澀藥味,艱難地側過頭放下藥碗。
風將簾子吹起一瞬,不經意看見外間坐在晨光中的沈晚。
明媚可愛。
她的外表,的確實是越來越會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