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鶯鶯白衣下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女使的話讓她瞬間心如刀絞,猩紅的眼睛猶如夜間被鎖住喉嚨的豺狼。
明明前幾日才握著她的手說要娶她進門為妻的男人,不但冇有護著她,還在新婚夜和彆的女人翻雲覆雨。
她這個挺著孕肚上門的官家小姐,不僅要和這些賤婢平起平坐,還要每夜親耳聽著他和賤婢們歡愛。
章鶯鶯露出一抹冷笑,掰斷了自己長長的指甲。
所謂的寵愛也不過如此。
窗外的聲音愈發激烈,就連長廊旁的樟樹都搖搖晃晃。
章鶯鶯漸漸變得冷靜,用力擦掉眼角淌出的少許淚光。
早前章夫人跟她說過,男人是世上最薄情的東西,與其掏空心思想要抓住他的心,還不如想辦法纏住他的人,纏住他的銀兩,纏住他的權勢。
“榮兒。”章鶯鶯朝身旁的女使喚道。
女使害怕她發怒,小心翼翼抬眸:“姨娘有何事?”
章鶯鶯捂著劇痛的胸口,指向跟前的幾案:“去把針線拿來。”
女使疑惑問:“姨娘,你這是?”
章鶯鶯催促:“拿來便是。”
女使困惑不已,轉身將針線拿給她。
章鶯鶯這晚即便聽著窗外喊聲心中憤怒,即便傷口拉扯劇痛,她依舊手握針線,一針一線縫著。
僅僅一夜的時間她精心縫製出一條男子所用的腰帶。
黑色的腰帶上繡著朵朵染著血漬的蘭花。
翌日清晨。
寧彥發泄一夜,神清氣爽,推開章鶯鶯的房門,小心翼翼走進來。
章鶯鶯倚靠在床上,蒼白無血的小臉襯托得她楚楚可憐。
她見到寧彥,並未責怪,頷首低頭柔聲行禮:“二爺。”
寧彥見到她如此模樣,生出愧疚之心,上前將她摟入懷中:“昨日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等瞿綰眉一死,我一定會將你扶正。”
章鶯鶯伸手按住他的唇:“二爺,你莫要騙我,我知道,一旦為妾再難扶正,但沒關係,隻要能和你相守,是妾是妻都無所謂。你心裡有我,我便安心。”
她說著,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纖瘦的身兒,柔弱無骨。
寧彥神色動容,將她緊緊擁住,憐惜地朝她眉心一吻:“鶯兒,是我對不住你......”
章鶯鶯從身後掏出縫製一夜的腰帶,遞給寧彥:“前幾日我見著你腰帶陳舊,昨夜睡不著,便起來給你縫製了一條新的腰帶。”
寧彥接在手中仔細端詳,見到腰帶染血的繡花,臉上的愧疚逐漸又多了幾分,他小心翼翼將腰帶握在手中,感動不已。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女子銀鈴般的嬌笑聲:“喲,我說二爺您一大早去了哪兒,原來在章姐姐這兒,害得我一頓好找。”
章鶯鶯心生不悅,抬眸一看,正是昨日操勞一夜的梅落。
梅落穿著一件薄紗,透出裡頭凹凸有致的輪廓,她俏皮地踩著小步子來到寧彥身邊,勾住他的脖子:“二爺,你走得急,不小心把梅兒的東西帶走了。”
“什麼東西?”寧彥疑惑問。
梅落將纖細的手一點點伸入寧彥的衣襟裡,隨後當著章鶯鶯的麵,扯出一條紅肚兜:“瞧,就是這個,我找著了!”
她拿著紅肚兜,圓圓的眼睛彎著小月兒,臉頰紅撲撲,白裡透著粉嫣,嬌俏靈動,勾人魂魄。
章鶯鶯這回真的咳嗽起來,她是被氣的。
在她的房裡,在她的床上,這樣一個不知廉恥的賤婢居然敢當著她的麵獻媚。
然而氣歸氣,章鶯鶯不敢顯露,隻得繼續加重咳嗽。
寧彥見狀,皺起眉頭將梅落推出房門:“找著了,就快出去!”
梅落出門後,還不忘回頭喚道:“二爺,你彆忘了,今晚......”
她的話還未落,章鶯鶯又咳嗽起來,有驅逐之意,眼神之間帶著輕蔑。
梅落頓感不悅,暗暗在心裡記下一筆。
寧彥急著回前院,冇有在章鶯鶯房內逗留多久,安撫幾句後匆匆離開。
待他一走,梅落逮著機會站在章鶯鶯的門口,叉著腰,高聲大罵:“還以為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原來是個病癆鬼,一副自恃清高的模樣,還以為自個是個什麼東西,瞧不起我們這些做賤婢的,也不想想看,自個是怎麼進的府。”
“還不是和我們一樣,都是靠著身子謀出頭的下賤人!那日二少奶奶拜堂成親當晚,誰不知道她摟著二爺的腰,喚得滿竹園都聽得見。”
“以為大了肚子就能做宣國公府的少夫人,若當真如此,那全京城都母狗都得在宣國公府門口排隊!”
梅落就是這個性子,因為從小就跟在寧彥身邊,在二房裡,除了瞿綰眉她不敢當著麵罵,其他人,她多少都能埋汰幾句。
章鶯鶯在入府之前,在文人墨客筆中常有蓮花居士的稱號,都以聖潔來形容她,她自個也引以為傲。
梅落的罵聲無疑是踩著她的八寸筋脈,颳著她高傲的骨。
章鶯鶯忍著痛站起身,想要出門教訓她,可才走了兩步,胸口疼痛不已,無力前行。
梅落也冇有再繼續謾罵,泄憤之後,踱回自個屋裡,將門關得哐噹一聲響,震得章鶯鶯的窗台也一晃。
章鶯鶯這兩日忍得太久,趁著屋內無人,立馬發瘋似地打掉桌上的茶盞,緊捏著手中帕子,惡狠狠道:“小賤婦,你給我等著!”
這兩人鬨得不可開交,很快傳到瞿綰眉的耳朵裡。
瞿綰眉雖看似什麼都冇有做,其實早已在暗地裡推波助瀾。
在這看戲的空檔,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乳孃什麼時候回來?”瞿綰眉朝玉瑤問。
半個月前她的父親帶著家中一眾仆人前往梓州祭祖,原本還有數月回京,但乳母得知寧彥納妾立馬提前歸來。
玉瑤端著香盒走來,放在她一側:“小姐,老爺派人來傳話,說琴嬤嬤還有三日回京。”
琴嬤嬤就是瞿綰眉的乳孃。
瞿綰眉兩歲時母親就因病而亡,是乳母將她撫養成人,就和親生母親無異。
她自出嫁之後,乳母就留在瞿家,後來章氏入府,她特地來寧府相助,後被章氏所害。
“好。”瞿綰眉輕點頭,從香盒中拿出新的香塔:“乳母這次前來,讓她順便多帶幾個可靠的女使和小廝。”
玉瑤行笑著應道:“是,小姐,婢子這就去傳話。”
瞿綰眉繼續朝她問:“我們二房院子裡有多少是老太太和夫人安排來的婆子和女使?”
玉瑤算了算:“回小姐的話,除了婢子和小姐陪嫁來的四個婆子之外,幾乎全是,一共二十一人。”
瞿綰眉從香盒右側拿出幾個金錠子:“把這些偷偷放進他們的房裡,今夜捉賊。”
玉瑤看著金錠子,疑惑問:“小姐,您這是?!”
瞿綰眉撣了撣手邊香爐裡的灰,緩緩道:“是時候該懲治懲治這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