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早朝,
林豪依舊如雕像一樣,站在大殿邊緣的角落裡,
聽著眾大臣按品級依次奏完事,早朝即將進入尾聲。
就在他以為今天早朝又要風平浪靜地過去時,
發現有一綠袍從他身前走過,走向大殿中道。
這是?
林義?
他這是要他奏報?他能有啥事當庭奏報?
這不合慣例啊,這樣子冒頭,不冇事找事麼?
突然,他明白過來,他是要奏報科舉南北榜的事情,
這是要開始了。
接著,林豪就聽到林義用洪亮地聲音大聲道。
“臣都察院禦史林義啟奏,侍讀學士張信複審科舉卷子,評判不公,打壓北榜卷子,故意以陋捲進呈聖上,矇蔽聖聽,誤導陛下對科舉成績的決斷,臣請嚴懲張信!”
轟。。。
林義的奏報,猶如一聲驚雷,
原本沉悶的早朝為之一顫。
早朝上的眾文武都是人精,
一個小小的九品言官,一般都是列席早朝,
哪輪得到他當庭奏報,
這裡麵必然是有人授意的。
特彆在南方官員看來,
既然你們這些北方人先動手了,
派一個小角色當庭發難,
那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也許是得到了授意,
也是一名同樣是早朝邊緣角色的正八品給事中,也站出隊列。
操著辨識度極高的福建口音厲聲說道。
“臣吏科給事中陳眾啟奏,都察院禦史李義收受蘇北學堂夫子李茂賄賂,助其栽贓陷害侍讀學士張信,還串聯造勢,試圖改變今科科舉結果。”
接著,
陸陸續續地,
南北雙方各有官員出列奏報,
“臣張信啟奏,臣冤枉。。。”
“臣。。啟奏白信蹈,閱卷故意壓製北方卷子成績。”
“臣。。啟奏,蘇北學堂煽動學界輿論,為落榜卷子鼓動造勢,意圖否定聖上既定的今科科舉結果。”
“臣。。彈劾劉三吾。。”
一時之間,來自南北的朝臣為了各自的利益,紛紛出列站隊表態。
立於陛前的朱允炆幾次轉身望向朱元璋,
用眼神詢問皇爺爺,是否製止,
朱元璋招呼過身邊的隨侍太監低聲交代了幾句,
發現朱允炆的請示,
他微微搖頭,暗示他稍安勿躁,
咱今天就是要好好看看,
看看這些人,哪些是忠哪些是奸。
朱元璋也時不時地用眼睛瞟向大殿外側邊緣林豪的方向,
不知道這小子這會在想什麼,
真希望他也能站出來參與一下奏議,
為官豈能太過低調了。
而林豪此時依舊是和雕像一樣,動也不動,
彷彿這朝堂大議和他完全冇有關係。
他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終於擺到明麵上了,
太好了,
這事今天終於要有結果了,
後麵再也不會無止儘地接上疏,
再也不用被各種擠兌,被逼著站隊了。
隻是鬨到這個份上了,
老朱的屠刀已經舉起來了,
可這些朝臣還渾然不知。
南北群臣的奏陳,相互彈劾還在繼續,
高品階官員也陸續開始加入辯論的行列,
這時,又一名福建口音的官員出列奏報道。
“臣翰林編修陳安啟奏,今科部分北方舉子無視朝廷法度,前有聚集皇宮門口鬨禦狀,後有貢院尋釁滋事,無理取鬨,意圖改變科舉結果,應當嚴懲!”
看到他欽點的今科狀元陳安居然不懂得避嫌,
還主動出來抨擊北方舉子,
他頓時臉色陰沉,一股寒芒從眼底快速溢位,
豎子,為官才幾日,
就已經黨同伐異了,
如此心胸狹隘,如何配當咱洪武朝的狀元。
朱元璋怒極準備發作。
這時又一名南方口音的官員出列,大聲說道。
“臣都督府斷事鐵鉉啟奏,臣奏請聖上再度複審北方舉子的卷子,以正視聽!”
“北方舉子的求學不易,他們隻求能有出頭的機會,訴求理應得到正視。”
這時,黃子澄聞言暗暗不悅,
又發現一個耍滑的南方人,
他於是出列說道。
“臣黃子澄啟奏,敢問鐵大人,何為北方舉子求學不易?”
“你作為南方人,是國子監讀書出來的,你認為南方學子就容易了嗎?”
語畢,朝堂上的群臣不顧朝禮,相互交頭接耳,各自議論紛紛,一片喧鬨。
隨侍太監看不下去了,
用尖利的嗓音喊道,“肅靜!肅靜!”
林豪則趁機履行他糾察禦史的工作,
他掃視前方的大臣們,提筆將舉止失儀的大臣名字給記了下來。
眾大臣們也立馬噤聲,不敢再多言語。
朝堂的秩序得到恢複。
隻聽鐵鉉張開迴應對他的質疑。
“臣說這話,表達這立場,與臣的籍貫無關,”
“臣隻是覺得我大明統一南北三十餘載,”
“可是朝堂話語權一直是南強北弱,導致了南北雙方的隔閡無法很好地消弭。”
“長此以往,北方百姓將與我大明離心離德。”
“所以臣請聖上重視北方舉子的訴求,重心大明北方地區。”
“我大明萬不可隻有南明!!”
鐵鉉說完,立馬跪地叩首。
轟。。。
他這一句“南明”,
又是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在這奉天殿,
這次群臣可不敢交頭接耳地亂說話。
此時,黃子澄心裡也十分惶恐,
他很後悔自己作死,
非要冒頭去和鐵鉉辯論,
南明,這大逆不道的詞語雖然不是出自他之口,
但畢竟是迴應他的話而說出來的,
這鐵愣子是仗著自己腦袋多,
聖上砍不過來麼?
你找死彆拉上我一起啊。
林豪聞言也是一愣,
南明?對現在的大明來說 ,這是一個非常遙遠以後的稱呼啊。
現在居然能聽到,
隻得說這鐵鉉真是剛強不阿,
啥話都敢說啊。
高坐龍椅之上的朱元璋,
本就被怒火包圍,
這一句“南明”更是火上澆油,
黨爭!
這就是黨爭!
咱的科舉被他們利用來招募鄉黨、朋黨為官,
整出了南北榜,在朝廷裡大搞黨同伐異。
當年胡惟庸也搞結黨弄權,
還鬼迷心竅地想謀反,
被咱一鍋端了,
現在這樣的局麵再持續下去,難保不出新的“胡黨”。
這鐵愣子話說難聽,但在理,
咱要是讓你們得逞了,
大明的江山真要被你們禍害成“南明”了。
咱本想把南北榜案當成重要大案來處理的,以懲戒朝堂的。
現在咱得把他升級到謀反層麵去重辦!
想到這裡,朱元璋猶如火龍般,要將這無儘怒火將灑向朝野眾生。
他用力拍擊了一下龍椅,猛地起身離座往前走了兩步,厲聲咆哮道。
“夠了!”
“你們一個個位居朝堂之上,都滿口大道理。”
“說起來都是為了大明,為了公義,實際想的做的都是為自己的私利。”
“南北榜案發酵這麼多天來,就冇人給咱提出方案,去把影響減到最小。”
“反而都在拉幫結派,搞站隊。”
“非要把對麵置於死地,恨不得好處全都自己這邊全得了。”
“既如此,那咱今天就親自把這事給了結了。”
他頓了一頓,退回龍椅邊,坐了回去繼續怒喝道。
“去把他們帶上來!”
隨著指令傳達,在殿外的錦衣衛押著三個人進門而來,
赫然是科舉主官劉三吾,科舉副主考官白信和監考主官韓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