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的事情鐘大用隻是看得呆住,王動這一問,他纔回醒過來。
他驚怒交加,指著王動,半天話都說不利索:“好……好你個王動,真是好大的膽子!……”
猛然他尖聲大叫道:“還想告假,這個賤胚,老子要……”
一下子他的話止住了,卻是王動的長槍正點在他的咽喉上,鐘大用一下子全身僵硬。
王動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你膽敢再辱我一句?入你娘,信不信老子一槍捅死你?”
墩內落針可聞,各人都是不可相信的神情。
韓仲張大嘴巴傻呆呆的看著王動,口水流出來猶不自知。
他哥哥韓朝也是一改往日懶散的神情,眼神銳利地緊盯著王動。
連鐘大用的妻子王氏都是驚呆了。
眼前這人還是原先那個膽小如鼠,怯懦忍讓的王大傻蛋麼?
雖然眾人近期感覺王動有些變化,卻冇想到……
感覺到王動身上的危險氣息,眾人都是下意識地離王動遠一些。
鐘大用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冰冷的槍尖讓他全身疙瘩都豎了起來,他吃吃地道:“王哥兒,小心……你小心……”
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王動一個哆嗦自己就完了。
由不得他不小心,雖說大明殺官罪極重,軍士殺伍長隊長都屬於明律中“十惡”的範圍,一概要處以極刑。
不過眼前這個傻子誰知道他懂不懂這個律法,而且說不定他殺人之後一拍屁股投流賊去,自己都冇地方喊冤,以前董家莊又不是冇發生過這種事情。
這個世道,光腳不怕穿鞋的!
鐘大用的妻子王氏臉色慘白地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陪笑:“王……王哥兒,刀槍無眼,有話好好說。不就是告假麼?我們準了就是!”
王動看向鐘大用:“真的準了?”
鐘大用一連串道:“準了,準了……”
王動微笑道:“多謝!”
將槍一撤,冷笑幾聲,揚長而去。
……
一直等王動從容地放下吊橋,打開墩門,並遠遠而去時,鐘大用纔回過神來。
他氣急敗壞地大叫到:“瘋了,這個傻子真是瘋了……我,我不會放過他的。”
王氏也是在旁驚道:“真是一個亡命之徒……”
冇有一個人接他們的話,墩內隻聽到眾人沉重的喘氣聲,還有楊通痛楚的呻吟聲不時傳來。
……
王動抗著自己的長槍,大搖大擺地出了火路墩,心中無比快活。
剛纔總算出了一口悶氣,想必今日之事後,自己以後在墩內的日子會好過些。
其實剛纔的事情是他有意為之,他這些天查得很清楚,墩內除了韓朝兄弟外,餘者都是些色厲內茬之輩,包括甲長鐘大用在內。
這些人,自己一硬,他們就軟下去了,完全冇有後患。
而剛纔的打鬥也證明瞭這個身體實在不錯,王動很是滿意。
從靖邊墩往西走幾裡到董房河,過了河再往西走幾裡便是辛莊村,那裡便是王動的家。
王動先祖王虎,曾是天下聞名的戚家軍一員,當年曾隨戚繼光東征西討,學得一身好武藝。
後王虎在保安州歸隱,買田置地,傳下來了一片家業。
可惜到了王動父親時,家道中落,一百多畝良田賣得隻剩幾十畝薄田,這也是王動參軍的原因。
一方麵是家母不希望家傳武藝冇落,二也是拿點軍餉補貼家用的考量。
反正民戶募軍,不會有子孫都成為軍戶的危險。
隻可惜現在的軍隊冇有當年戚繼光時的威勢了。
走著走著,王動不由自主陷入了沉思。
讓自己以後在墩內日子過得好些隻是第一步,未來在亂世中如何發展纔是大事。
隻是自己該如何做呢?
王動來自後世,比明人多幾百年的見識,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自己連起碼的起步資金也冇有,就連身上也不過七八個銅板,這又能做什麼呢?
眼下隻能是先想著怎麼活下去,然後碰機遇,走一步算一步。
他打定主意,更是大步而行。
王動的腳程快,很快便走到了辛莊前。
辛莊村是保安州桑乾裡的所在地。
保安州雖稱為一個州,卻連內地一個下縣也不如,戶不到一千,口不到一萬,鄉僅分七裡,桑乾裡就是其中鄉裡之一。
而桑乾裡百多戶人中,大部分又集中在這辛莊內,有戶八十,口四百餘。
為防止虜賊流寇,大明邊鎮各地的民堡村莊多與軍堡無異,擁有一樣的防禦體係,堡牆,堡垣,吊橋,門樓甕城應有儘有,辛莊同樣如此。
黃土夯築的圍牆高大而堅固,整個外牆長近兩裡,南堡門是惟一入口,門樓用磚石拱券,高高聳立。
走到辛莊一帶,才感覺到一些人間生氣。
陸續可以看到一些男女在村莊四周勞作,不過卻是人人神色警惕,不時的抬頭東張西望。
在堡門或是望樓上,還有一些莊人在來回守望巡邏著。
上個月後金軍入寇,辛莊一些在外勞作的莊人來不及逃回,一些男婦或被殺害,或被後金軍擄去,教訓猶在,讓眾人不得不小心。
當王動回來時,沿途一些村民看到他,都是紛紛高聲打趣:“喲,我們的王大將軍回來了?”
一些婦人聞言也是吃吃而笑,相互指點笑鬨。
王動先前的王大傻子之名不但在靖邊墩頗為出名,在這辛莊內更是聞名遐邇,畢竟王動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
這些人當然不知道王動剛纔在靖邊墩內的事情,王動也懶得理他們,直接從吊橋堡門進入辛莊內。
辛莊的外表還不錯,不過走到內中才能發現其中衰破,主街道坑坑窪窪,兩旁一道道狹窄的巷子,佈滿了低矮破舊的土屋坯房。
匆匆而過的男女大多臉有菜色,神情麻木,很多小孩甚至冇有衣服穿,隻是光著屁股到處亂跑。
王動心中暗歎,辛莊在桑乾裡算是富裕的了,卻也是這樣,明末百姓窮困,可見一斑。
或許辛莊內最富裕的便是位於莊西麵的李家了,幾進幾齣的大宅院,周邊的良田大多是他們的,很多辛莊人就是他們家的佃戶。
聽說李氏先祖李廷桂曾中過舉人,有司在保安州城內為他們建有科第坊。
在桑乾裡一帶,李家一向威望素著,連裡內的裡長甲首們都要看他們家的臉色行事。
王動剛走到財神廟跟前,突然一個人影從旁邊小巷上閃出,差點就撞到王動身上。
王動趕忙一閃,卻是一個秀麗的少女,臉色蒼白,低著頭,咬著下唇,也不說話,隻是行色匆匆而去。
看著她的背影,王動微微搖了搖頭。
一個兩進的四合院,磚瓦結構的門樓影壁代表曾經的輝煌,
不過眼下房屋傾斜,泥牆脫落,又顯示門戶的頹敗。
這就是王動的家。
正院上,一個少女正在那兒餵食。
粗布長裙,身材瘦小,可以看到衣上幾塊明顯的補丁,一群雞鴨正圍著她歡叫。
正是他的未婚妻,年僅十七歲的謝秀娘。
這姑娘是王動十歲時西山孫家溝一個謝姓人家送來的待年媳。
當年王家家景相對他們家不錯,那戶人家將女兒送來,也是希望她能過上好日子。
謝秀娘在王家待有十二年,不過她雖與王動都到了完婚的年齡。
可惜現在王家連個正式成親的錢財都冇有,這婚事便一拖再拖下來。
對於謝秀娘,王動感覺有些複雜。
王動原身對謝秀娘很不好,他在外麵是受氣包,在謝秀娘麵前卻很有架子,喝叱打罵是常有。
現在的王動來臨後,自然改變了這種態度。
如今的秀娘不在看到自己就跑了。
對於這個女子,王動內心有些憐愛,也有些無奈。
大門虛掩,雞鳴的隱約聲傳來,王動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