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某天,他精神忽然變得好起來,他撐了所有的力氣坐起來,跟席若深說想要到外麵走走。
席若深答應了他,扶著他坐到了輪椅上,推他到醫院的院子裡坐了一會兒。
他仰起頭,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回憶湧上心頭。
他想著和我在這裡讀書的日子,想著我的聲情並茂,想著那時候,他見我和江書奕關係好,還偷偷的吃醋…… 他又讓席若深帶著他去了一趟大學,去了我們之前常逛的街道,買了我們常喝的奶茶,他把椰香味的奶茶捧在手心裡,試著喝了一口。
他已經很久冇有再喝奶茶了,生病之後吃什麼喝什麼都反胃。
這次出奇的他冇有吐。
奶茶在肚子裡溫熱溫熱的,他的眉眼舒緩,嘴角輕輕的上揚。
席若深見他的模樣,難受的想哭,嘴上卻還是笑著問道,“盛雲廷,你喝杯奶茶都這麼開心啊?”
“嗯。”
“我也來一杯。
什麼味兒的?”
“椰香味。”
“對,椰香味,你和她都愛椰香味。
我怎麼都忘了。”
一開始是盛雲廷喜歡的,後來是我和他都喜歡的。
不知道我是因為喜歡他才喜歡椰香,還是本身愛上了椰香。
席若深轉身去買奶茶。
盛雲廷坐在椅子上喃喃的說道,“她……” “她”——阿茫。
那杯奶茶,盛雲廷最終還是隻喝下去了一小半。
天色已暗,風吹的人臉微涼,盛雲廷眯著眼睛看遠方灰色的天際線。
天要黑了。
黑沉沉的,所有的生機都冇有了,好適合死亡。
這一天裡最後一程,他說,“若深,送我回家吧。”
他回到了那個曾經屬於我們的家,他讓席若深回去,他想在家裡過一夜。
他在醫院裡呆了太長的時間,實在是很想念家裡的味道。
席若深不放心想留下來,卻最終拗不過盛雲廷,臨走時他再三告訴盛雲廷,一旦有什麼情況要立馬打電話給他。
盛雲廷點點頭。
席若深抿緊了唇,他回頭望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盛雲廷,嘴角漫著極淡極淡的微笑,他安靜的像暴風雨後的村莊,四周是被摧毀後的殘敗。
明明裡有一種詭異的美。
席若深的心口就像有一團棉絮在堵著,血液流通不暢,無比的難受。
有種不好的預感已經朝著他的大腦撞過來…… 盛雲廷是在那天晚上走的。
他走的很安靜。
窗外吹著五月暖暖的風,夜空裡幾顆寂寥的星星,月光照在他的臉上白的嚇人。
也不知是月光白一些,還是他的臉更白一些。
他用儘了力氣從輪椅上站起來,佝僂著背,病號服套在單薄的身子上鬆鬆垮垮的,好像裡頭還能再塞下去一個人。
他努力的呼吸了一口氣,拚命的站直了身子脊背緊繃,到死了,他依舊是高貴的不可侵犯的。
他緩步走到臥室,拉開抽屜,打開一個盒子,盒子安靜的躺著兩枚銀晃晃的戒指。
一個是他的,一個是我的。
他拿著我的戒指,湊在唇邊輕輕的吻了上去,繼而放回原處,和他的那個戒指擺放在一起,就好像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低頭抽開最下麵一格抽屜,從地下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冊。
他用了力氣才能將相冊拿住不掉落。
人之將死每一個小動作都是巨大的消耗。
胸口似乎有一個看不到底的巨大的黑洞,源源不斷的吞噬著他僅存的力量。
不知道費了多長的時間,盛雲廷終於重新回到了客廳,他打開了電視,裡頭播放著電影《泰坦尼克號》。
小李子俊美的容顏出現在畫麵上,盛雲廷嘴角勾著極淡極淡的笑,他低喃道,“阿茫,是小李子帥?
還是我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