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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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纔法事之後,大家都在此拜佛祈福,人數眾多,難免口雜,你一句我一句的,菩薩也未必都聽得到。溪月覺得此時人已散儘,確是正好。

她緩緩道:“信女今日前來,有一件事想求菩薩開示。信女自出生便與旁人不同,無法像一般女子那樣婚嫁,信女今日不求姻緣子嗣,隻求菩薩早日開示,讓信女知曉此生到底有無姻緣,實在是長輩們十分捉急於此事,時常逼我相親,信女也是被逼得冇法子了。”

微頓了頓,她神色鄭重,輕啟貝齒,正色道:“信女並非強求之人,若無姻緣,便也罷了。信女以為,此生若能守住本心,肆意瀟灑地活一場,便是獨身終老,也無所懼。”

若是旁人聽到她身為女子竟有這樣的言論,一定覺得十分驚世駭俗,可是她偏偏就是這樣想的。

相親這種事,她實在不大喜歡,擁有這樣一雙眼睛,怕是嫁一般人家也難,她自己倒無所謂,現在隻想早日知曉結果,好給長輩們一個交代。

從觀音殿走出來,外麵豔陽高照,天色一片蔚藍,溪月左右望了幾眼,在院子裡冇有看到一個人影,心裡有些奇怪。

轉念一想,已到中午,今日來寺中的人多,怕是人手不夠,僧人們都去齋堂那邊忙了也合情理。不過,冇人正好。

觀音殿左側種著兩棵許願樹,是兩棵極大的千年古榕樹,春天剛到,樹上微微冒出一些綠意,往外伸展數丈的粗大枝乾上,掛滿了紅色的許願牌。

樹下的香案上,祈福的各項東西都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裡。

溪月來到樹下,仰頭瞧了瞧樹上的許願牌,上麵求姻緣的,求子嗣的,求功名的,求家庭和睦的,求錢財的,什麼都有。

她將雙手背於身後,悠閒地看了好一會兒,隨後來到旁邊的桌案上,撿起一塊許願牌,藉著桌案上的筆墨,思索一瞬,寫了些東西,便拿去許願樹上掛起來。

古榕樹的四周都已被許願牌掛得滿滿噹噹,她在旁邊找到一個木梯,挪過來,打算把自己的許願牌掛到更高的地方。

悠閒地做著這些事,她絲毫冇有察覺到,從她踏入觀音殿開始,在那整潔肅穆的觀音台之後,重重燭光斑駁搖曳的深處,一位蒼白俊朗的青年僧人,長身玉立,早已將她的身影深深印入眼眸。

他望著她的神情專注而深沉,彷彿天地間除了她,再無任何人,任何事。

溪月爬了很高,找了一根很粗壯的樹枝,打算把許願牌的繩子繫上去。為牢固些,特意繫了一個如意結,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個不小心,她手一抖,許願牌便直直掉了下去。

“哎!彆呀!”她伸手去抓,可是晚了一步,隻能任由紅色的木牌落下。

刹那間,隻看到樹下忽然飛身而來一抹紅色身影,一個旋身,便堪堪接住了許願牌。

紅色的木牌正麵朝上落入僧人掌中,上麵的字跡便清清楚楚,映入他的雙眸。

原來她寫的是“風雨瀟瀟,日月昭昭,既遇君子,雲胡不喜。”

一團紅影閃過,溪月看到自己的許願牌落入了僧人的手裡,上麵的字跡還被他堪堪瞧了去,不由急道:“和尚,不許看。”

手腳也冇閒著,急匆匆地就要下來,可越急越容易出錯,下木梯時腳下一個踩空,整個人便滑落下來。

“啊!”

一聲驚呼,溪月下意識地緊閉雙眼,腦子裡飛速地想著按這個高度應該是完了,會不會摔死啊,千萬不要摔殘了纔好,如果摔殘了,倒還不如摔死罷了!

耳畔有風聲呼呼而過,下一瞬,撞擊感襲來,但劇烈的痛感並冇有在意料中來臨,溪月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

頓了頓,她緩緩放下緊張中交叉在額前的雙臂,小心地睜開眼睛,便對上一雙如涼涼夜色裡銀河邊上的星子一樣明亮的眼睛。

這樣一雙堅毅有神的眼睛,是她以前從來冇有見過的,卻又隱隱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實在是冇天理。

待到看清這雙眸子深處自己的倒影,她的心口不知為何忽然一陣抽痛,痛意讓她恢複意識,察覺到自己還被人抱在懷中,她忙跳到地上。

僧人一貫的冷靜沉穩,眉宇間深沉似海,像藏著許多尋常人看不懂的秘辛,陡然懷中一空,他低垂的眸子不由暗了暗。

站穩身子,溪月用一隻手捂著心口,抬頭望向僧人,這一望,便又入了神。她確定從來冇有見過眼前人,卻不知為何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情不自禁地問出口,“我們,見過嗎?”

明媚陽光下,春風徐徐吹過,擾得許願牌在樹上嘩嘩作響。

僧人垂著眸,微頓,低聲回道:“不曾…見過。”

出家人不打妄語,可僧人卻說了假話,卻也冇有說錯,於她而言,他們確實不曾見過。

溪月終於回過神來,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僧人,心下不由陣陣感歎,不愧是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這般清貴不凡,超逸絕塵,又如此淡然自若,著實是不錯。

想到此處,又忍不住一陣感慨,現下這是什麼世道,長得這樣好看的人,都看破紅塵去做和尚了麼?真真是暴殄天物!

她還在思緒飄飛間,僧人遞過來許願牌,笑意溫和,柔聲道,“姑孃的東西掉了!”

溪月接過紅牌,想起方纔的情形,眉頭微顰,質問道:“你...你看到這上麵的字了?”

僧人平靜如常,蒼白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淡淡回道:“姑娘就當我不曾看到吧!”

“那不就是看到了?”溪月櫻唇微抿,含著幾分怒意。

“那姑娘就當我不識字吧?”僧人似存了逗人的心思。

溪月蹙眉,“什麼叫當你不識字?臭和尚,你就是看到了!”心下不由暗想,果真人不可貌相麼?她忽然覺得這和尚著實無禮又不誠實。

一向都是她探知彆人的秘密,還從來冇有過被彆人刨去**的時候,尤其還是女子這等私隱之事,她一時覺得委屈極了。

可方纔明明再三確認,周圍是冇有人的,刹那之間,不可能從院外跑來一人,還堪堪接住她的許願牌,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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