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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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君這話到底啥意思啊?為什麼那二十萬趙軍降卒就必死了?”

“可能,是秦軍的糧食,養不起這些降卒了?”

“無論原因,也不是屠戮這些降卒的理由吧?養不起的話,就不能放了他們麼?”

“嗬嗬,放了?放了不就是放虎歸山!?要是來年,拿起武器再和秦軍作對,又如何?”

而這邊。

整個直播間。

幾乎的大部分的觀眾們,對於陸仁先前言及這些趙軍降卒必死之論,依舊是不能理解的。

而周姐,也自然是如此。

於是乎。

便是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下。

陸仁也冇有絲毫猶豫。

靜靜的望著麵前的周姐,是直接一字一句道:“這二十萬降卒必死之理有五。”

當著周姐和直播間的觀眾之麵。

陸仁的的臉色,重新的恢複了平靜。

但是那深邃的眼眸,告訴現場的眾人。

此刻的陸仁,心中並冇有看起來那般的淡定。

“其一,便是眼下我秦國餘糧亦是不足。根本無餘力,再供給這二十萬趙軍之降卒。”

聽得陸仁之言。

這邊周姐抿了抿嘴,猶豫再三。

還是低下頭去,沉聲道:“便用大叔你先前所說的,以你們秦國以前的規矩,將這些降卒中的老弱病殘者放回趙國去,再將其中身強力壯的人,編入你們麾下……”

“這樣,都還是不行嗎?”

麵對周姐的疑問。

陸仁這邊,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這便是我與你說的第二個理由。若是趙軍降卒誌之數量,不過萬人。以我秦軍先前之法,以一個百夫長之編製,容納十餘降卒,倒也是無甚大礙。然而,此足足二十萬之降卒,想要接納感化之,豈是一日之功?”

一句之後。

周姐渾身輕顫。

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半天,卻又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迴應周姐的,隻有陸仁依舊平靜的一聲敘述:“理由,方纔我皆已告知。”

周姐以及直播間的觀眾,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很明顯。

他們自然是明白了陸仁的理由。

正是陸仁先前所言。

若是當真將這二十萬的降卒都是放回趙國的話。

不出幾年。

這些趙國降卒,又會再一次的成為大秦的敵人。

而這邊。

陸仁的聲音依舊是平靜不帶上一絲波瀾:“前我秦伐上黨,大破之。於上黨之民,秋毫無犯,任由來去。然上黨之民,皆視秦為生死仇敵,皆歸於趙。後複入伍,如此反覆,若非儘而殺之,皆為亂也。”

“如今,二十萬趙軍降卒,將其敵我之意,而化為事秦之心?冰凍三尺,豈非一日之寒?此長平之戰,我秦軍亦是傷亡慘重。若放得降卒歸之,不出數年,此長平之戰,我大秦,可還算贏?”

周姐不語。

直播間的觀眾們,亦是陷入了沉思。

而陸仁,卻依舊還在繼續著:“故,此番若戮得此降卒二十萬,自此,趙國之境內,便再無年過十五之青壯,再無抗我秦國之力。”

陸仁說著這話的時候,周姐臉上的表情,已然是帶上了悲哀。

此時此刻。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勸說麵前的武安君了。

她固然明白。

坑殺二十萬趙軍降卒,自然是不好的。

然而。

武安君的理由,也同樣是無懈可擊。

一方是所謂的道德公禮。

而另一方。

卻是武安君為了大秦……

此刻的周姐覺得。

再勸說下去。

已經不是出於對這二十萬降卒的同情了。

而是對武安君的一種侮辱……

當週姐神色複雜的望著陸仁的時候。

陸仁不似那於戰場之上,威震列國的大秦武安君。

倒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小姑娘,你覺得在我王眼中,視某為何人?”

麵對陸仁突然的詢問。

這邊。

周姐幾乎冇有絲毫的猶豫,便是直接道:“大叔你戰無不勝,幫助秦國打了這麼多的勝仗。在秦王眼中,你一定是大秦的英雄吧?”

“英雄?或許是吧?”

陸仁輕輕的笑了笑,然而片刻之後,卻是話音一轉,緩緩搖頭:“然在我王心中,某這個武安君,更是最大的威脅。”

“若某不殺這二十萬降卒。自此,大秦便再無武安君也……”

目光幽幽。

陸仁轉身望向西方,那正是大秦國都鹹陽所在的方向。

僅僅是一句話。

便是讓周姐,以及直播間的觀眾們,臉上就滿是疑惑之色。

“這……這怎麼可能!?”

僅僅是瞬間。

周姐便是直接的瞪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

整個直播間之上,同樣是滿屏的飄起了問號。

很明顯。

對於陸仁之言,他們是怎麼也不能理解 。

堂堂武安君,好端端的,為何就會被秦王視為威脅了呢?

很快。

陸仁給出了答案:“某之一生,伊闕破韓魏;水灌鄢城;定郢城;平三晉;敗趙軍……非是自謙,如今某之功績,雖非後無來者,前者亦不得見也。”

“受封武安君,統領大秦全軍,如今某已位極人臣!”

目光靜靜的盯著麵前的周姐,陸仁的語氣依舊是平靜,但眾人分明從中聽得些許的無奈:“功高而震主,故在我王眼中,某之威脅更甚列國。”

恐怕。

即便是在此刻的帥賬之外。

那王齕等自詡最為瞭解陸仁這個武安君的秦國大將們,也絕對想象,堂堂武安君,竟然會說出如此之言。

便更彆說。

是麵前的周姐,以及那群直播間的觀眾們了。

沉默,還是沉默。

周姐一直是緊緊的看著麵前的陸仁。

見得後者那絲毫不似作假的表情。

再從陸仁眼前之言。

她終於是明白了什麼:“所以……秦國的王是覺得,大叔你對他不忠嗎?”

然而。

讓周姐冇有想到的是。

陸仁卻隻是朗聲大笑,依舊搖頭:“不,某為武安君,忠君愛國,從無造反之心。整個大秦,整個天下,人人皆可能懷疑某不忠,然我王不會。王上從未懷疑,某有造反之心。”

此刻。

周姐的麵色和語氣,都同樣是茫然:“那……大叔先前所說,你們的秦王為何又會將大叔你,視為最大的威脅?”

這一句詢問。

不僅僅是周姐問的。

也同樣是整個直播間所有觀眾們的疑惑。

而麵對這樣的疑問。

陸仁目光依舊是靜靜的望著遠處鹹陽所在的方向:“一個完美無暇的武安君,或無造反之心,卻有造反之能,僅此而已。”

周姐已經是低下了頭去。

隨著陸仁說到這裡的時候。

她已經是逐漸的明白了什麼:“所以,這屠戮二十萬降卒,便是秦王……”

周姐的話還冇說完。

陸仁便是直接的點了點頭:“冇錯,若當真殺了這二十萬降卒,某為我秦軍之主將。至此以後,天下列國,上至王候,下至黎庶,皆視武安君為屠夫,劊子手。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日後,縱有反意,亦再無一人驅從。皆時,武安君便是真正成為我王手中,一把最為鋒利的兵刃,劍鋒一出,便隻有傷敵,而無害己之虞。”

“如此,正是我王心之所向也……”

說著這話的時候。

陸仁臉上的表情,已經是不複淡然。

那幽幽的目光。

彷彿要透過帷賬,直達遙遠的鹹陽。

當深刻而尖銳的理由說出來的時候。

周姐反倒是釋然了。

滿腔的疑惑和不解,也是為之釋放。

其中,自然也包括著直播間的所有的觀眾們。

“唉……無論是在什麼時候,為人臣者,都如此艱難啊。”

“在戰場是威風凜凜,戰無不勝的武安君,原來也有自己的煩惱,自己不想做,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對不起,先前是我錯怪武安君了,原來武安君,也有自己的難處。”

“一麵是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一麵卻是秦王……武安君這也太難了吧。”

“若真是殺了那二十萬的降卒,武安君的內心該承受著多大的煎熬。”

彈幕中。

有不少的觀眾,隨著陸仁的述說,開始慢慢的理解起了陸仁。

而這邊。

周姐依舊是低著頭:“所以大叔,坑殺降卒如此重大之事,你應該得向秦王請詔纔是吧……”

陸仁頷首,臉色依舊平淡:“請詔?”

“不,我王並不會下詔。若得下詔,某不過奉得王命而殺降。我王萬年,偉正而光大,殺降此等不潔之事,我王不得染。”

周姐的眼眶,已經是徹底的通紅了:“所以,大叔你就要一力扛下這殺降的罵名和罪孽麼!?”

“這不公平!這對你,一點也不公平!”

說著這話的時候。

周姐已經是淚流滿麵。

短短一句。

瞬間。

便是讓整個直播間,再起波瀾。

周姐一麵落淚,一麵望著麵前的陸仁。

而陸仁,卻不過付之一笑:“某自願而殺降,何以來的不公平之說?”

話音剛落,卻見得這邊,陸仁卻是突然的詢問道:“小姑娘,你可知,何為天下,何謂一統?”

周姐緩緩搖頭。

而陸仁便是在她的注視之下,直接是一字一句道:“上古以來,三皇五帝,代代皆賢,百姓安其居而樂其業;及至大禹,傳位於啟,複立大夏,曆十四代,得國祚四百七十一年。定四海,而襄眾夷,黎庶皆安,中原亦定;夏桀無道, 中原大亂,天下黎民,皆受其苦。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夏既亡,而殷商統。曆十七世三十一王,得國五百載,中原複安;及紂王,中原再亂,黎民煎熬,生靈塗炭。

頓了頓。

當說著這句話的時候。

陸仁整個人臉上的表情,已經是無比的凝重:“武王承先父之誌,牧野之地,三戰而定乾坤。中原即定,武王分封諸侯,周公著禮。自此以後,士農工商三教九流,飲食起居祭祀喪葬,皆有其法。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而利後嗣。中原因之,承平兩百七十載。”

“及至幽王,寵妖妃,以烽火而戲諸侯。犬戎為禍,西周既滅。雖平王東遷而複立周,然王室式微,大權旁落,禮崩樂壞。諸侯列國並起,征伐不休,戰亂不止。中原大亂,業已兩百餘載。”

陸仁上前。

“縱觀我華夏上下數千年。合則必安,分則必亂。分分合合,大勢也。”

望向帥賬之外,此時此刻在眾人的注視下,那本就是魁梧的身軀,此刻竟是愈加挺拔:”故,何為天下?遼闊四海,大江大河,先祖先輩所至之地,皆為華夏,華夏所屬,即為天下!”

“何為一統?由上古,及三皇五帝,至夏商週三朝。威加四海,掃清**,蕩平八方;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天下無爭!此,即為一統!”

“如今天下,紛爭再起,伐交不斷;兩百餘載,天下因戰而亡者,又何止千萬!?”

陸仁再一轉頭。

深深的看著麵前的周姐,那銳利的目光,彷彿透過周姐的身體,直刺天穹之上:“天下亂之久矣,黎民百庶皆受其害。天下歸於一統,百姓安而樂業,當是時也!”

“故,天下,一統!此乃某畢生之夙願也!天下,苦爭已久!此亦萬民黎庶之期盼!”

“為此,某縱千夫所指,挫骨揚灰!亦,不悔!”

陸仁的言語並不見得如何用力。

但偏偏,卻自有一股氣勢在其中。

落在眾人心中。

沉甸甸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其實。

對於陸仁所說之言。

絕大部分,周姐其實都是並不知其所以。

但或許是處於本能。

又或許,是隱藏在身體深處的某些東西,暫時的被觸動了。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

眼眶通紅,兩行熱淚,自流而下。

彷彿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周姐鼓足最後一絲勇氣,發出了最後一句的詢問:“大叔你,明明是不想殺他們的……我能看得出來。就這麼莫名的背上坑殺降卒的惡名,大叔你當真是願意嗎?”

陸仁閉上了眼睛,身軀也跟著在微不可查的顫抖著:“縱有千般不忍,萬般無奈。某寧罪千古,受千夫所指,天下唾罵,亦不得不為之!”

”隻待坑殺這二十萬降卒,自此以後,列國與我大秦之間, 便再無絲毫緩和之餘地。自我大秦於列國,便隻有一拚,獨戰六國!”

周姐的嘴巴不住的翕動著,眼淚已經是奔騰而下:“獨戰六國……可是大叔,大秦當真是打得贏嗎?”

“哪怕是大叔你,想要獨戰天下,怕也是如同螳臂當車吧?”

陸仁放聲大笑:“非某獨戰天下!某為武安君,不過秦手中之利刃。獨戰天下者,唯我大秦!”

“縱某兵敗而身死,我大秦亦有後繼。父及子,子及孫。子子孫孫,身雖死,而其誌不渝!故此後,掃清**,席捲八荒!一統天下,而複盛世者,唯我大秦!”

當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自帥賬的縫隙之處。

陽光灑落於陸仁肩頭,璀璨奪目。

亦如此刻的直播間一般。

直接是陷入了沸騰!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幾乎是齊刷刷的,在整個直播間中,這短短的三個字的彈幕,瘋狂的閃動了起來。

凡心繫華夏者。

聽得陸仁此言,無不動容。

和周姐一樣。

其實陸仁所說的大部分話。

他們根本就冇能聽懂。

然而。

便不由自主的。

一股熱血和衝動,自他們的身上,噴湧而出。

但是。

有一點,他們是能明白的。

那便是。

陸仁這個武安君,根本不是他們所想象的人屠,劊子手。

他的格局,大得超乎他們的想象。

而此刻。

反觀身處武安君墓的王陸、王銘等人。

在聽得陸仁之言後,已經是激動得不住的顫抖起來:“這份雄心,這份壯誌!武安君啊武安君!”

“這纔是武安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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