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唇，對著臉色已經黑到底的容燁，低聲道歉：“師父，我錯了，我不該頂嘴。”
他冇搭理她。
她繼續說，“當初定下那門親事的時候，我還小，根本什麼都不懂。我現在知道我要什麼，我不想嫁給孟德超，因為我覺得我不適合孟家，孟家也容不下我。”
她說的言辭懇切，彷彿這番話已經在她心裡想過無數遍了，並非一時興起，就因為一個楚佑才下的決定。
容燁看著她，言辭認真，“孟家功勳世家，孟德超文才兼備，你為何不願嫁？”
“那都是表麵的，像他們那種人家，裡麵到底藏著多少齷齪，哪裡是我們這種人能看得清的。”
當初，她也以為她嫁給瞭如意君子，嫁給了人們最羨慕的生活，結果到了孟家，才發現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樣。
他們看不起她，覺得她是個無用的廢物。
若非有那一紙婚約，他們可以挑個對孟家最有利的女人。
他們看中的隻有利用價值。
而孟德超亦是看不上她，覺得她除了一身嬌貴的臭毛病，一無是處。他看上的是通情達理，溫柔備至的顏可欣。
對於她，孟家所有人實際上都不屑一顧。
瞧著小姑娘臉上似是悲憤，又似是痛惜的表情，容燁沉默了。
他不曾想到從她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挺有哲理。
也很真實。
他問她，“你不想嫁給他，為何不跟老夫人說？”
“祖母雖然疼我，但她很看好這門親事，我貿然跟她去說，她隻會認為我又在耍脾氣，根本就不會答應我。”
小姑娘倒是看得很明白。
容燁頭一次覺得她還算聰明。
他看著她，說，“你不想嫁給孟德超，所以要嫁給楚佑？你纔剛見他一麵，難道就對他情根深種了？”
“師父，男女之情其實是這世間最飄渺的東西，女子嫁人圖的是什麼？我覺得不過是一生順遂平安，與其嫁到功勳世家受到各種規矩的鉗製，不如嫁個冇什麼約束的。神醫不差錢，人又不錯，也能保我身體健康，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思路清晰，不像是在談終身大事，而是像在談一樁買賣。
容燁忽然就語塞了。
一個才十二歲的姑娘，他不信，她會平白感悟到這些東西。
難道就因為她那早逝的母親，纔會生出這些感悟嗎？
他總覺得不是。
她像是自己受過傷，可是她這十二年都一直在顏家，受著最好的保護，誰會傷她呢？
他突然就想抱抱她。
也真的那樣做了。
“師父……”顏洛歌愣了一下。
她剛開始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過了一小會兒才明白，師父有時候不愛說話，興許他就是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接受她剛纔的道歉了吧。
太好了，師父不怪她了。
換言之，師父是不是也承認神醫人好了？
……
楚佑住在顏家，因有著神醫的頭銜，每日來找他的人都很多。
就連顏昱都找過他兩趟，聽說是給楊妙艾求藥。
顏洛歌亦是每天都被容燁押著做功課，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才能跟楚佑聯絡聯絡感情。
雖說她不再信任男女之情，但起碼兩個人得交流交流，纔能有機會發展下一步。
“神醫，你不是說我師父應該找人保護嗎，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人牙子那裡看看？”
楚佑被顏家的人鬨得早就煩了，終於能出去透透氣，自然是求之不得。
“好，顏姑娘，我們快走吧。”
晚一步，再被人拉住問東問西，他可就走不成了。
不過找人保護容燁，可不能去人牙子那裡。
出了府門，確定不會再被人拉回去，楚佑精神放鬆下來，道：“顏姑娘，人牙子那裡一般都是瘦弱的人，咱們可不能去那裡。”
“那去哪裡？”
招人，顏洛歌除了知道找人牙子，並不知道還能去哪兒。
楚佑故作神秘，“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顏洛歌想在他麵前留個好印象，自然是乖巧溫順，“好，都聽神醫的。”
呦，還挺聽話的姑娘。
楚佑多看了她兩眼，接著往前走，“那就跟著我吧，保證給你師父找一個最好的人。”
顏洛歌怎麼也冇想到他會帶自己去打鬥場，那裡很少有女孩子會去，畢竟血腥場麵太多。
若是冇有經曆過前世那些事，她必定是待不住的。但她見識過更血腥的場麵，見識過比肉身相搏還要恐怖百倍的鬥爭，比起那些噁心的鬥心眼，這樣的方式反而更直接，更單純。
楚佑看得興沖沖，幾乎忘了他還帶著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
不過等他想起來，看向她的時候，他反倒覺得場上那些打鬥冇什麼意思了。
這個小姑娘竟一點都不害怕，看得比他還津津有味。
難怪容燁會認她為徒。
最後，顏洛歌選了兩個人，一個人高馬大的，一個十分精壯。她認為，這兩個人一定能保護好權臣大人。
帶著他們兩個回府的時候，她還在興高采烈地幻想，權臣大人看到她做的這些，一定會誇她的。
走進通幽院的門，她開心地大喊，“師父，你快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容燁從書房走出來，看到的不是那兩個人，而是嬉皮笑臉的楚佑。
他的臉瞬間就沉下來。
小丫頭藉口跑出去，竟然是跟他在一起！
因他平時經常這個臉色，顏洛歌並不覺得他有什麼異常，笑著過來拉他，“師父，神醫說過你的病有可能會讓你出現意外，應該找幾個人保護你。所以，我今天特意跟神醫一起，去打鬥場買了兩個最厲害的人回來。你瞧瞧，怎麼樣。”
“打鬥場？”容燁的眉頭緊成了一個川字。
他靠近楚佑，用僅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誰讓你帶她去那種地方的！”
他無所謂的態度，“冇事，小姑娘看得挺爽的。”
“那也不行！”
“容哥，你管的還挺多，小姑娘到底跟你什麼關係啊？”
楚佑最後朝他邪痞一笑，而後大聲說，“顏姑娘，你彆一口一個神醫的叫我，太生疏了，叫我楚佑哥哥就行。”
這話正和顏洛歌的心意，要想拉近兩個人的關係，的確是應該最先從稱呼上入手。
她笑著點頭，“楚佑……”
然而還冇等她喊出哥哥兩個字，容燁就冷著臉打斷，“叫他楚佑就行，我可不想平白長他一個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