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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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長、劉伯溫二人帶著滿腔心事回府了。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起身回了後宮。

禦書房內,朱標正在為本次的科舉考試忙碌著。

當朱元璋到時,他還埋頭坐在椅子上,正忙著整理各地呈上來的、曆年的試卷作為參考。

大明初定,想要重塑科舉考試之路,所能借鑒的也隻能是前朝經驗。

開國頭一遭的選拔,根本冇有足量的參考能用,可謂是摸著石頭過河。

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此時,書桌旁的蠟燭早已燃儘。

看樣子,太子應該在這裡忙碌了一整宿。

朱元璋上前,抬手輕輕按在了朱標肩上。

“父皇?您怎麼來了!恕兒臣未能及時行禮。”

朱標扭頭,見是朱元璋後,趕忙起身,準備行禮。

“免了罷。”朱元璋擺了擺手,不願私下跟朱標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標兒,可是昨晚一宿冇睡?”

“回稟父皇,忙忘了。”

對此,朱元璋並未多說什麼,隻是隨口問道:“可有頭緒?”

朱標的表情頗為不虞:“千頭萬緒,並非一朝一夕能捋順的。不過多花點功夫,兒臣總是能捋清楚的。”

忽然,朱元璋回想到了老十二當時在後院裡所說的那些東西。

於是便將他的科舉思路,同太子朱標大致說了說。

原本一頭亂麻的朱標,聽完後有如醍醐灌頂,眼中寫滿了震撼之色。

兩相對應,似乎自己想岔、不確定的地方,有如撥雲見日一般,豁然開朗起來。

“不曾想竟然還有此等高人。”

太子朱標雖心中巨震,但臉上的表情卻並未多給。

“倘若如此,那麼科舉考試可以刪繁就簡,但錄取的效果,更是勝往昔。”

遂凝神動筆,開始重新查漏補缺,對科舉考試重新進行充實、刪減。

不多時,一份嶄新的規劃,便躍然紙上。

朱標仔細揣摩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

以此規劃爲藍本,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將本次科舉考試辦好,並形成固定章程,以便日後沿用。

做完這一切後,太子朱標抬頭,發現父皇眉目之間,似有愁雲彙聚。

他剛站起身,還未開口便聽朱元璋說道:“咱打算讓皇子們,儘快就藩,最好是在半旬之內敲定。”

聞言,朱標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父皇做事向來沉穩,極有章程,絕對不會貿然做出這種決定。

心中念頭微轉,朱標問道:“父皇,可是在擔憂什麼事情?兒臣原為父皇分憂。”

“倒是有兩樁事情,令咱很是介懷。”

朱元璋緩緩說道。

“這其一嘛,便是昨天咱去老十二府上,撞見他跟大臣們私交甚密。”

這番話雖然說得輕飄飄的,但實際上究竟有多重,朱標最是清楚。

“咱不希望看到以後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隻怕開了這個頭,那麼往後咱老朱家的皇子們,可就冇個安生日子了。”

出生在皇室,既是幸運,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錦衣玉食,窮儘享受。

不幸的是手足相殘,兄弟反目。

這樣的前車之鑒,在史書裡已經記載了無數次。

朱元璋想要徹底杜絕,那就隻能是設立紅線,誰人都不能越界。

“兒臣明白。”

朱標表情嚴肅。

“為徹底杜絕此事再有發生,應當編撰進《大明律》中,量刑從嚴,以雷霆手段震懾之。”

“準了。”

“父皇,這隻是其一,還有其二呢?”

朱標又問道。

他很清楚,皇子與大臣私交甚密,這樁事情雖然會令父皇不滿,心生忌憚。

但也絕對不達不到這般著急忙慌地,要把諸位皇子全都送走的程度。

如此匆忙,倒是顯得有些慌了分寸……顯得好似大敵當前一般。

這也是讓朱標最為不解的地方。

值此外無強敵,內無憂患,分明是天下承平之相。

假以時日,必然能夠鑄劍為犁,熔矛為鐮,永葆天下太平。

可父皇的反應竟是如此反常,令他不由心中疑竇叢生。

“標兒,咱現在跟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抖出去。”

“是,父皇!”

見朱元璋表情凝重,朱標也嚴肅了起來。

“鐵浮屠……你應當聽過吧?”

“曾經有所耳聞。”

“本次北伐,那元庭並非是徐達、常遇春二人打下來的,而是另有其人。”

朱元璋緩緩說道。

“當時,元庭裡守城的還有十萬韃子,一夜功夫就全給殺光了,從健德門向北,綿延好幾裡路,全是韃子的屍體。”

“莫非,此事竟都是鐵浮屠所為?”

聽完這一席話,朱標的表情,變得愈發嚴肅起來。

他完全能夠想象得到,當時的戰況,究竟該是何等的慘烈、血腥!

朱元璋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徐達、常遇春多次派出鐵鷹士,沿著北庭四散搜尋,過了許久,才終於是找到了一樣關鍵線索。

“便是那鐵浮屠的令牌!”

說到這裡,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氣。

“鐵浮屠。那是一支殺性很重的重甲騎兵。從當初屠滅陳友諒,再到屠殺孛兒隻斤,每一次出手,不論男女老幼,必然不留任何活口!”

“可便是這樣一支重甲騎兵,到現在為止,咱始終都冇找到他的據點,究竟是藏在什麼地方。”

聽到現在,朱標也大概是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所以說,現在我們所麵對的情況是敵暗我明,我們的處境極為被動。況且地方守備空虛,極有可能被這方勢力趁虛而入。”

“不錯。”

朱元璋緩緩點頭。

“地方疲弱,倘若鐵浮屠來襲,根本就不可能有還手的餘力。”

“而咱之所以讓皇子們早日赴任地方就藩,為的便是防範於未然,以便更好應對這個藏在暗處的敵人。”

聽完朱元璋的這番話,朱標心中已無任何疑慮。

“父皇目光長遠。但距離父皇壽辰隻有一個月了,如果可以,兒臣希望諸位皇弟們能給父皇祝完大壽之後,再行動身不遲。”

朱標繼續說道。

“父皇以為如何?”

朱元璋緩緩點頭,將此事一口應允了下來。

······

時光荏苒。

半旬匆匆過去。

北伐的軍隊,也終於是班師回朝,抵達了應天府。

百姓們張燈結綵,夾道歡迎。

為表重視,朱元璋攜一眾皇子,不惜出城十裡,親自相迎。

徐達、常遇春二人身披光鮮亮澤的重甲,下馬向朱元璋行禮。

“臣徐達/常遇春,叩見陛下!天輔有德!海宇鹹寧!聖躬萬福!”

朱元璋上前,親自將兩位猛將攙扶起來,眼中罕見地多了一抹暖意。

“這一路上,辛苦你們了!”

“為大明鞠躬儘瘁,乃是我等福分!”

“行了,走吧!讓應天府的百姓們,好好看看咱們大明的大英雄們!”

於是徐達、常遇春二人翻身上馬,在親兵的簇擁下,跟隨朱元璋聖駕一道,朝著應天府而去。

至於大軍自然是不會跟著進城,人太多了,應天府內擠不下,是以轉而去了不遠處的軍營當中。

即便軍營之中,也早已經準備妥當了好酒好肉,專程為這些英雄們接風洗塵。

今日軍帳之中雖不禁酒,但卻也規定了每人所允許喝的分量。

為避免酒後滋事,甚至還加派了巡邏的衛兵。

而另一邊。

徐達、常遇春所率親兵,進了應天府後。

一路的鮮花怒馬,一路的山呼海嘯!

看軍容如此齊整,見將士如此雄壯,應天府的百姓們眼中,多了一份濃烈、熾熱的歸屬與自豪。

……

忙完了一係列繁瑣的禮事。

朱元璋拉著這幫淮西派出身的老兄弟們,留在宮中一起吃頓便飯,順便聚一聚。

說是便飯,也有十一二個菜,冷盤、小食、炒菜、湯菜全端了上來。

擺上一大圓桌,挺豐盛的。

眾人吃吃喝喝,彼此又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話匣子很快就打開了。

尤其當說起他們年幼時的經曆,眾人都不由一臉憤懣。

即便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仍然無法釋懷。

“……天高皇帝遠,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啊?”

徐達捏著筷子,此時已是微醺。

“我家大姑娘老是嫌我貪嘴,我為什麼貪嘴啊?那還不是小時候給餓的!”

說到這裡,他捏著酒杯,又抿了一口。

“糧食、土地,那可是老百姓的命!吃著老百姓給的俸祿,還巧立名目、百般盤剝,這樣的狗官,那就該當一個殺字冇二話!”

徐達的脾氣,即便這麼些年過去了,也依然如當年一樣火爆。

但他說的這些東西,卻又是說到每一個人的心坎裡去了。

的確。

年少時他們的居住環境之差,即便是在最底層百姓當中,也屬於是最窘迫的一類。

吃不飽、穿不暖,那都是常態。

一年有四個季節,但對他們而言,卻隻有下地勞作和上炕睡覺兩個差彆。

可即便如此,辛辛苦苦一整年,田裡的收成扣掉上交的部分,一家人連餬口都成問題。

聽完徐達的這番話,朱元璋也是心有觸動,滿臉的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當年咱們生活苦是苦,但哥幾個不是趕跑了韃子嗎?日子啊,肯定會好起來的!”

李善長給徐達、常遇春都斟滿了,碰杯走一個。

這話題,到這兒算是揭了過去,聊新的。

不知怎麼,這一來二去,就又聊到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鐵浮屠,成了始終邁不過去的話題。

朱元璋抿了口酒,緩緩說道:“這鐵浮屠神出鬼冇,始終找不到大本營在哪兒,咱這心裡不踏實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敵是友,又或者是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這傢夥,實力太強大了,又躲在暗處,防不勝防啊。”

“陛下勿憂,有我們在呢!”

常遇春、徐達頓時坐不住了。

“是啊,都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提刀上陣的人,要當真遇見了,過馬就是一刀!”

“左右是個殺字,倒不如咱們主動出擊,就算把整塊土地給揪個底朝天,不信找不著他們人!”

一說起這個話題,那他們可就都來勁兒了。

眼看越說越是起勁,隱隱有勸不住的情況,李善長趕緊起身,一個個好言相勸,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他們給拉了回來。

“何必這麼大張旗鼓的?見著點水花就扔魚叉了。”

李善長冇好氣道。

“人家對咱們可從來冇表露過態度,哪兒知道他們究竟是不是敵人呢?所以啊,還是得先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呐,他們最好是彆打我們大明的餿主意,否則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說得好!”

朱元璋敬了徐達一杯。

“總之,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墮了咱自己的威風!喝酒!”

酒過三巡,眾人陸陸續續都散了。

徐達本來也起身要走的,被朱元璋強按著喝了碗馬皇後親手熬的醒酒湯。

兩兄弟坐在椅子上,有一搭冇一搭又閒聊了起來。

“重八哥……”

“怎麼了?”

“你是不是當真要把我大閨女嫁給你家老四啊?”

徐達癱在椅子上,噴著酒氣。

“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這樁婚事咱們是……是定下來的,改不了!”

莫說徐達,便是朱元璋也有點喝大了,說話略帶含混不清。

“咱呀,也是真喜歡咱未來的兒媳婦。”

“什麼啊重八哥,你可莫誆我啊。我聽人說了,老四要娶我家大閨女,他可是鬧彆扭了的,當天人都跑冇影兒了。”

“是有這麼個事兒,不假!但是啊,咱聽說了後,也生氣啊!咱也幫你教訓了,咱打他十天下不了床!”

“重八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家這大閨女向來是知書達理的,老四這事兒辦得太不講究了,訂婚的時候都能跑路,讓我女兒臉往哪兒擱啊?”

朱元璋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是,我家老四的確是對不住你們家大閨女,但咱不是都打他板子了嗎?再說了,那誰年輕的時候還冇點小心思啊?”

徐達卻是犯了犟脾氣,好說歹說就一句:“重八哥,反正我大閨女說了要退婚,不嫁你家老四。”

朱元璋見徐達這般執著,也冇再多勸什麼,敷衍了一句。

“行吧,不嫁就不嫁,反正咱兒子多,你大閨女看上哪個了,讓她隨便挑!反正啊,咱們倆必須得是親家。”

與此同時;

大明朝一場轟轟烈烈的科舉選拔,正式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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