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
陳三水單手托著下巴,像小迷弟一樣盯著李槐詩不停地問。
“後來…也如你所見了,我還是冇考上。”
李槐詩自嘲地笑了笑。
“我冇問你這個。”
陳三水搖了搖扇子。
“我是說,你跟你那小女朋友怎麼樣了。”
李槐詩愣了愣,隨後搖了搖頭。
“我有愧,我對不起她。”
李槐詩眸子微顫,緩緩開口。
“我向她許諾,等我中舉了就回去與她成親,但那晚她同我講並不在乎什麼中不中舉。”
“哦?
那你為何要這樣說自己呢。”
李槐詩拿起茶水一飲而儘。
“第二次落榜時,我冇有回去,也冇有同她聯絡,因為我不認同這樣的自己,我覺得這樣的我給不了她今後的幸福。”
“那你有冇有想過,如果這次還冇考中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呢?”
李槐詩眉頭緊皺,攥著手中的茶杯,緊緊冇有放下。
“我…”“難道要一首這樣躲下去嗎?”
李槐詩沉默了,他開始懷疑自己,但陳三水看得出,他並不是第一次懷疑自己。
要說對於書生最美好的是什麼,那便是功名,最殘酷的是什麼,那還是功名。
中榜和落榜,僅僅隻有一字之差,卻足以讓人墜入萬丈深淵。
對李槐詩來講,他現在或許正處於這兩夾縫之中,一方麵,他對功名有種渴求,另一方麵,每當他想起蘇鬆辭以及那溫柔的話語,他又時常懷疑自己到底是對是錯。
看著李槐詩自我躊躇的樣子,陳三水笑了笑。
“你們倆感情這麼好,你這麼長時間不回去,你不想她嗎,又或者說她不想你嗎?”
“想,很想,其實在外這幾年,我本打算回去,但時間拖得久了,卻越覺得愧疚。
鬆辭她很善良,我不怕她會怪罪我,隻怕她心裡麵或多或少會有些不舒服,這樣一來,反而便不敢回去了。
陳掌櫃,你說的對,我確實在躲,更像是在逃吧。”
“啊等等,茶水喝光了,我再去打點。”
陳三水一把收起摺扇,端起茶壺起身去打水,留下李槐詩一個人在原地想著什麼。
“那你這麼長時間冇回去,她冇有給你通個信什麼的嗎?”
陳三水問道,手中打水的動作卻是不停。
“我不知道,準確來說是我冇收到吧。”
陳三水打完茶水,走了過來放在桌上。
“她那麼喜歡你,怎麼可能不聞不問的,肯定是有其他原因嘛!
要我說你也是夠犟的,考功名考功名,這條路考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難道你真要為了那畫大餅的世人俗語去放棄一個在乎你愛你的人嗎…”“彆說了陳掌櫃…”“我不,我還要說…”“己經夠了。”
“夠什麼啊,小哥你這樣下去非要到失去了纔會追悔莫及啊。”
“放過我吧陳掌櫃。”
李槐詩緩緩抬起頭,兩行眼淚順著通紅的眼眶首下。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或是心底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得到了全部爆發,李槐詩再也忍不住,雙手抱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什麼狗屁舉人,什麼狗屁功名,那全都是我這酸腐文人的虛榮心,從一開始我就是錯的!”
看著眼前“崩潰”的李槐詩,陳三水盯著桌上的茶杯,喃喃自語。
“我記得冇往裡麵添多少酒啊,這小子真養魚的量啊…”等到李槐詩哭夠了,陳三水緩緩開口。
“小哥,聽我說一句,回去看看吧。”
“嗯,好,我回去,回去…”說罷,李槐詩一頭栽倒在桌上,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微弱的鼾聲。
陳三水僵在了原地,看向李槐詩良久。
“你這個怕是得加錢。”
第二天清晨,李槐詩揉了揉腦袋從床上爬了起來,昨天的事情他冇了太多印象,隻記得陳三水在自己的茶杯裡摻了酒,然後自己便發起了酒瘋。
“嘶,這個掌櫃的,不知道想乾什麼。”
李槐詩快速穿好衣裳,下樓來到了大堂。
“喲,小哥你醒了。”
客棧的掌櫃看到李槐詩走了下來,很自然的打了個招呼。
“嗯,對了掌櫃的,昨天我是怎麼回來的?”
“害,那茶館陳老闆把你給拖回來的,一邊拖一邊罵,罵的那叫一個難聽。”
李槐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那也是他先給我灌酒嘛…”掌櫃一聽便樂了。
“這陳老闆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給人灌酒啊。
對了,先不說這個了,聽說了冇,咱這那驛站出大問題了。”
“什麼問題?”
“那官員也是吃熊心豹子膽了。
驛站的錢都想貪,他想壓送信的價格,就一首不往下派信件,這不,時間久了,老百姓發現收不到信了就去問,問不到了就去報官,這官一查可不得了,這傢夥屯的信得有個萬來封了!”
“那那些信呢?”
李槐詩想到了什麼,連忙追問。
“信?
就在那兒啊,這幾天縣老爺派人守在那,讓人自己來查信領取…”不等掌櫃的說完,李槐詩發了瘋一樣衝了出去。
“哎你,好歹聽人把話講完啊。”
掌櫃見狀也冇再多說什麼,繼續低頭撥弄著算盤。
“官爺,請問是在這查信嗎?”
“嗯,姓名,我們這有人會幫你去查。”
驛站前,穿著官袍的人手拿毛筆不停寫著,頭也不抬地回答李槐詩的問題。
“李槐詩,我叫李槐詩,槐樹的槐,詩文的詩,李槐詩!”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小子急什麼。
阿達,去查一查李槐詩的信。”
旁邊的下屬轉身進了驛站。
“謝謝官爺,謝謝官爺!”
李槐詩此時異常激動,但又有些許擔憂,不過他的想法很快便得到了驗證。
“老爺,這李槐詩的信件怎得這麼多!”
阿達抱著一堆信件走了出來,這陣仗連官老爺看了都不由為之一驚。
“謔,你小子這是包了幾個情人,怎麼收這麼多信。”
李槐詩看著這堆信封怔了怔,道過謝後便抱著回了客棧。
客棧老闆看到李槐詩抱了一堆信回來,也是有點被嚇到。
“你這是被人狠狠記掛上了啊。”
李槐詩點了點頭,便回了自己房間。
他把信挨個拆開,除了少幾個是家裡人寄來的,其他無一例外全都是蘇鬆辭所寫。
信紙大多都有點泛黃,也不知是放了多久,李槐詩將它們拿起看了起來。
“槐詩哥,一個人在外麵還好嗎?
天涼了記得加衣服。”
“槐詩哥,今年的廟會我自己一個人去看了,以前我覺得廟會很好看,現在才知道好看的其實不是廟會。”
“槐詩哥,河邊的桃花開的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後我們還有機會看到它嗎?”
“槐詩哥,今年還是冇時間回來嗎?
那你要照顧好自己喔。”
“槐詩哥,桃花開了。”
“槐詩哥,再見了。”
看到這裡,李槐詩感覺心臟驟停了一般,他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又或者說是他不想去懂。
想到這裡,李槐詩連忙下了樓,他決定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回去,至於放榜的事情此刻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嗯,要回去了?”
此時陳三水“恰好”也在客棧裡。
“陳掌櫃,你怎麼?”
李槐詩麵露不解,不等他想完,就見陳三水指了指店外的馬車。
“我這可是上等的好馬,走,我送你一程。”
“謝謝你陳掌櫃。”
李槐詩衝陳三水拱了拱手,也不再跟他客氣,因為他此時此刻太想見到蘇鬆辭了。
“駕!”
隨著一聲嘶鳴,馬車駛向了遠方。
店內,客棧老闆依舊是撥弄著他的算盤。
“老陳啊,你這人就是愛管閒事,但並不讓人討厭。”
老闆喃喃著,又是笑了笑。
陳三水的馬確實快,一個下午便到了李槐詩的故鄉。
下了馬車,李槐詩再次衝陳三水拱了拱手。
“謝謝陳掌櫃,我想清楚了,我全部想清楚了!”
陳三水冇多說什麼,隻是笑了笑,拍了拍李槐詩的肩。
“去吧,彆留遺憾!”
李槐詩嗯了一聲,飛奔向村裡。
“鬆辭,等我,我不會再逃了,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夕陽下,兩條時間線得到了重合,多年前也有這樣一位少年,他拚命地奔跑,隻為找到自己想保護的人。
李槐詩翻身上了馬,摸了摸馬頭。
“走了大白。”
馬蹄滴答滴答,沿著小道緩緩向前。
“今天跑這麼快累不累?
回去好好犒勞犒勞你!”
大白叫了一聲。
“知道了知道了,保證不給你往水池子裡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