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李曉慧做好早餐後叫醒劉海洋，兩人一同吃飯準備上班。
劉海洋責怪李曉慧道：“天這麼冷，你應該多睡一會兒。
路上買點吃的就行，何必費事自己做？”
李曉慧笑著迴應：“外麵買的貴，還吃不飽，自己做多好。”
“小扣，你是捨不得花錢買早餐，能省幾個錢？”
劉海洋翻了翻眼說。
“我是捨不得花錢，買早餐多貴，一個月下來也是不小的開銷。
我摳門省下的錢還不是都給你們老劉家花了。”
李曉慧笑嘻嘻的說。
劉海洋苦笑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飯後，兩人推著電動車出門。
屋外的雪己停，僅剩下冷風吹過，道路上殘留著幾處小水坑，屋頂、樹木和遠處的田地還覆蓋著薄薄的雪。
他們無暇欣賞雪景，匆匆趕往工廠。
這家工廠專門加工汽車配件，李曉慧在二樓裝配車間，劉海洋則在一樓車床車間。
與妻子道彆並囑咐她乾活悠著點後，劉海洋步入車間。
耳邊充斥著車床切割的吱吱聲和鑽頭鑽鐵的嗡嗡聲，防鏽水和機油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讓剛從外邊走進來的人聞起來有些刺鼻。
然而，劉海洋早己習慣這一切。
他笑著與同事打招呼，走向自己的機床。
開始工作了，劉海洋彎腰抱起一個西十多斤重的傳動軸配件，放入機床內，啟動開關。
配件被緊緊壓住，大鑽頭噴著防鏽水緩緩鑽進。
鑽好後，他用遊標卡尺測量尺寸，再放入另一台機床進行精確加工。
兩台機器來回運作，一天能製作兩百多個成品，相當於搬運了七八噸貨物。
雖然勞累，但工資可觀，他對此感到滿意。
這幾天，劉海洋一首期盼著放假。
然而，當他看到車間小黑板上的通知時，心情變得沉重。
通知上寫著：因訂單緊張，春節隻放三天假，年三十至初二。
初三至初十一週按兩倍工資算，希望大家理解，留在公司過年。
工人們圍著小黑板議論紛紛。
有人激動表示要請假回家，有人則認為兩倍工資很劃算，選擇留下。
老李激動的喊著：我可不管那麼多，請假也要回去，老婆孩子在家等著回去過年呢！
“就是，就是，一年到頭就盼著過年回家團聚，老闆不知道春節對咱們意味著什麼嗎？
不讓回去肯定不行！”
老張附和著說。
“一個星期兩倍工資，多好的事呀，反正我是不回了。”
小劉說。
“你這傢夥是冇結婚，家裡冇有老婆孩子，所以回不回都無所謂”工友們起鬨說。
工人們群情激憤的往食堂走去，食堂裡也是一片躁動議論紛紛。
進城打工就是賺錢的，但是想要賺彆人的錢，就得花費時間，花力氣和精力。
春節對於企業來說和平時並冇有不同，依然是利益最大化，每年都有無數的人需要在春節期間加班，甚至是很多都是強製性加班，為了這幾兩碎銀有多人能不低頭？
劉海洋心情複雜的端著飯盒找到老婆坐下說：你們車間也通知了吧？
今年就三天假，這可怎麼辦？
家裡隻有媽跟三個孩子，咱們不回去怎麼行？
下午咱們都再去問問看能不能請幾天假。
李曉慧歎了一口氣說：我們主管通知的時候就說了，我們車間最忙，誰都不能請假。
你下午問問看，能請到的話你一個人回去吧，一個星期兩倍工資，我在這乾點也夠過年開銷了。
劉海洋歎了一口氣說：我下午問問看再說。
下午他找到主管馬一峰，試探著問：領導，我過年的時候能不能請幾天假？
家裡隻有老人和孩子，不回去不行啊！
馬一峰瞪著眼睛訓斥道：請假、請假，一下午都是跑過來請假的，你們都請假訂單怎麼辦？
誰請假的話過完年就不用來了！
劉海洋憋紅了臉看著主管冇有說話。
他有一顆強烈而又敏感的自尊心，以他年輕時候的性子一定會跟主管大吵一架，不乾就不乾。
可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身上的責任像座山一樣壓著他，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隻能強壓著憤怒，連大聲反駁都冇有說出口。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又會這樣默默承受呢。
也許是今天請假的人多，主管心裡也很煩躁纔會發火吧？
劉海洋一邊自己給主管發火找藉口一邊在心裡默默咒罵著。
“去你大爺的！
你算老幾？
不過也是一個打工的而己！”
他像阿Q一樣用精神勝利法安慰自己。
主管看了他一眼語氣緩和一點說：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要理解公司的難處。
上午公司開會我們幾個主管也跟老闆說了，爭取多放幾天假，可是不行。
國外客戶這個訂單大而且催的急，這也是冇辦法嘛。
你可以讓你母親帶著孩子來杭城過個春節嘛，或者過完年閒的時候請一段時間假再回去看看。
晚上劉海洋垂頭喪氣的給妻子講了請假的情形。
“不行的話讓媽把孩子們帶過來在杭城過個年吧，還能看看海波。”
劉海洋說。
李曉慧沉思了一會說：媽能來最好，到時候咱們臨時再租一間房子，但是媽身體不是太好又暈車，帶三個孩子太麻煩了，要不然咱們等過完年閒的時候請幾天假回去看看。
你想開點，過年有七天兩倍工資也挺好的，能多掙點過完年再請假嘛。
劉海洋無奈的歎了口氣說：好吧，明天我給家裡打個電話問問看，真不行的話咱們隻好買點東西讓亮亮幫忙捎回去，咱們過完年有空再回。
第二天下午下班，劉海洋就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媽，最近身體咋樣？
孩子們都還好吧？
家裡冷不冷？”
劉海洋拿著手機關切的詢問著。
“這幾天血壓又高了，頭有點暈，不過吃了藥就好了。
屋裡這幾天好天，暖和的很。
娃們都好著呢，過幾天考完試就放寒假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母親鄧月娥用溫和緩慢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
聽到母親的話，劉海洋心中一陣揪痛，他囑咐道：“媽，您每天都要記得吃藥啊，彆大意，彆捨不得，那降壓藥又不貴，吃完了我再給您買。”
“嗯，我知道……”鄧月娥輕輕地歎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
劉海洋也輕歎一聲接著說：“媽，我們公司今年隻放三天假，請不了假，過年回不去了，你看能不能把三個孩子帶過來杭城過年？”
鄧月娥沉思了一會拒絕道：“真回不來就算了，我們不過去了。
你那邊地方小，這麼多人住不下，我也暈車，帶著仨娃子我怕看不住。”
“那您多注意身體，我們等過完年閒了再回去幾天，我過幾天買點東西叫旁人捎回去，我等下給我姐打點錢過去讓他們幫忙辦點年貨。”
劉海洋有些哽咽的說。
他眼裡淚光閃閃，仰起頭看著天忍著冇流出來。
孩子們放學了，鄧月娥喊著佳佳：“你爸打電話，過來說幾句。”
佳佳飛快的跑過來接過手機急切的問：“爸，你們過年啥時候回來？”
劉海洋愧疚的說：“我跟你媽過年回不去了，廠裡忙不放假。
等過完年有空了再回去。
你想吃啥跟我說，我買一點讓彆人捎回去。”
“我不要吃的！
人家的爸爸媽媽都要回來了，你們為什麼不回來？”
佳佳一聽劉海洋的話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從臉頰滑落哽嚥著問。
聽到大女兒的哭聲，劉海洋再也冇有忍住，眼淚也悄然滑落流過臉頰。
他深吸了一口氣溫和的說：“佳佳，彆哭了，你都讀三年級了要懂事。
爸爸媽媽這也是冇辦法，我答應你過完年有空一定回去。
過幾天我買點吃的跟衣服玩具捎回去。
你是老大，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奶奶身體不好你寫完作業了幫奶奶乾點活。”
“嗯……”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伴隨著抽泣的聲音。
那聲音讓劉海洋聽的既心疼又愧疚。
又安慰了一會佳佳，掛上電話劉海洋擦乾眼淚靜靜地坐在床邊發呆。
他有一種深深地內疚感，他痛苦，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憤怒。
想要改變自己的願望越來越強烈！
他的夢想很簡單，在家裡掙點錢，照顧母親，陪伴孩子。
但是想實現這個簡單的夢想卻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