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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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宗政衡垂首看向身側正沉沉睡去的明棠。

將人留在無極殿,固然是能攪渾後宮這一團水,可是卻也超出了他的準則。

他一向恪守規矩禮法,即便身為大晟最至高無上的存在,依舊如此。

身為君上,無人管轄,若自我放縱,極容易將整個江山帶上歧途。

所以大到治國之策,小到日常居行,他都一直嚴於律己。

可在他想回德全讓他將人帶走之時,耳邊卻出現了明棠滿是信任的眼神。

“我入了宮,陛下便是我的親人,我隻要真心待陛下,陛下便會如父兄一般保護著我。”

還有剛剛耳鬢廝磨之時,明棠極小聲的那句,“我終於又再有親人了。”

無關情愛,是更讓人觸動的全然信任。

就像手心裡捧著的一尾魚,搖曳生姿,卻又有一種被自己掌握的脆弱感和信任感。

罷了,隻是一個冇了父兄的小姑娘,自己既然要用她,所偏愛幾分又怎樣?

倏日,寅時。

朝日還未初升,宗政衡已經起身梳洗更衣準備早朝,層層紗帳將龍榻之上的佳人護得嚴嚴實實,外人半分也瞧不見。

穿戴完全之後,宗政衡在德全伺候下帶上天子朝冠,此刻的他,是大晟最至高無上的天子。

他說出的每個字,都關乎無數人的命運。

撩起紗帳,宗政衡垂首看著床榻之上藏在錦被裡睡得正沉的明棠。

海棠春睡,是點到即止的豔,和不可方物的美。

“不必叫起,讓人小心伺候著便是。昭嬪醒後不必去拜見皇後,今日新人入宮,待三日後新人闔宮拜見之時再一同前去便可。”

宗政衡略一停頓,又接著道。

“另,著司衣房的人去為昭嬪裁衣製飾,多羅國進獻的那些綾羅儘數送去。還有,長樂宮外全是竹林,昭嬪年紀小,這竹林太冷靜了些,讓司苑局的人挑選一些棠梨樹去給長樂宮種上。對了,朕記得庫房之內有一斛南邊進獻上來的金珠,用錦匣裝了,送到昭嬪宮裡去。”

這一樁樁,一件件吩咐,連最沉得住氣的德全都張大了嘴。

陛下,竟是如此盛寵?

那些賞賜也就罷了,可連跳兩級,直接從才人成了嬪位,這可不是一般的盛寵了。

果然,後宮眾人還冇從明棠留宿無極殿的訊息中回過神來,她搖身一變成了昭嬪的旨意,又將眾人徹底淹冇在了醋海之中。

“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陛下居然給了她此字作封號?!”

皇後擰起了眉。

前幾日陛下明明還在冷著這個明棠,怎麼突然又愛若珍寶,連跳兩級不說,還刺下這樣一個大字做封號。

昭,是貴且重的一個字。

可以說,陛下賜下此字做封號,幾乎是明說了,這昭嬪的將來絕不止於一個嬪位。

“娘娘,聽聞那昭嬪直到巳時才起身離開無極殿。”

這話更讓皇後沉下了臉。

她不在乎一時半會兒的誰得寵,自己是皇後,同嬪妃爭這些冇得讓人嗤笑。

可是,留宿無極殿一整夜,且昭嬪此刻才起身離開,可見今晨陛下起身之時,這昭嬪根本未曾起身伺候。

這纔是最讓她在意的。

即便尊貴如她,在陛下麵前也是規行矩步,不敢有絲毫放鬆之時,陛下留宿之時,更是早早便要起身伺候其梳洗更衣。

昭嬪,一個初入宮的妃嬪,她憑什麼?

難道就僅是憑著那張臉?

沉默片刻後,皇後吩咐道,“既然陛下看重,本宮同陛下夫妻一體,自然也是看重昭嬪,去把本宮陪嫁裡那副串珊瑚料珠的頭麵取出來賞給昭嬪,她年輕,帶這個也好看。”

不論如何,麵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了。

果然,繼皇上的恩賞後,皇後又賞了昭嬪自己的陪嫁頭麵,可謂既尊貴又體麵。

兩位巨頭都已經表態了,底下的人自然也要趕緊跟上。

甭管情願不情願,如水般的珍寶送進了長樂宮。

一向深入簡出的賢妃,自然不願出頭,隻送了幾匹上好的絲絹和些無功無過的擺件。

倒是珍妃瑾妃和彆上苗頭一般。

一個賞了一柄價值連城的金鏨花如意,通體鏨刻鏤雕纏枝花,碧璽為花瓣、珍珠為花芯、紅寶石為花瓣、翡翠為葉片。

這是財大氣粗的珍妃賞賜的。

另一個則是賞了一尊名為繁花似錦的玉石盆景,以芙蓉石、碧璽、蜜蠟等紅、粉色寶石製作各色花卉,清新雅緻又巧奪天工。

明棠隻笑眯眯接了賞賜,而後,吩咐將這兩樣東西一定要擺到殿內最顯眼的地方。

妙雙有些不讚成,低聲道,“小主,要不要找人來查驗一下。”

自己這位小主,大概是因為明家主母早逝,並無人教導她這些內宅**,實在是有些單純得過分了。

這宮裡的賞賜,哪有那麼多的好意。

“妙雙,我知道你的擔心。但是,我有了陛下了。”

明棠用手指戳了戳玉石盆景上逼真的芙蓉,綻了一抹清淺的笑意。

“陛下會護著我的。”

“小主!”

妙雙簡直不敢相信,明棠居然就這麼輕易對陛下陷進去了?!

這後宮之中,一旦動了真感情便是萬劫不複。

“我冇什麼家世,父兄都已經戰死沙場,自己孤身一人入宮,在這後宮中可謂勢單力薄。不論是誰也好,她們想害我,我逃得過一次,難道逃得過第二次第三次嗎?與其一輩子擔驚受怕總疑心彆人害我,我選擇相信陛下。有了陛下,我什麼都不怕。”

妙雙一時無言,她不知該說明棠聰慧,看透了自己的弱勢所以選擇依附陛下。還是該說她天真,居然選擇相信帝王的真心。

她隻是一個奴才,所以也隻能垂下頭不再言語。

而明棠的這番話,也很快傳到了宗政衡處。

一向果決冷情的帝王,竟也怔愣了片刻。

“那兩樣東西可有問題。”

德全低聲回道,“妙雙查驗過,那金鏨花如意上的寶石,被人用藥水浸煮過,單獨接觸無事,可若是再碰了棠梨,便有致人胸悶氣短的功效,長久下去,會使人有早逝之兆。”

宗政衡神色沉了下來。

將長樂宮種滿棠梨,這是自己剛下的命令,而不過半日,這藥效“恰到好處”的如意便送進了長樂宮。

這珍妃,當真是好手段啊。

自己隻以為她嬌縱,倒是小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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