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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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房屋本是衙門中人居住,因此窗戶敞亮,傢俱也齊全,不似大牢那樣陰暗潮濕。

成守義進來時迅速看了四下一眼,那些傢俱幾乎冇有動過,就連床都鋪得整齊,邊緣不見淩亂。

茶杯她是喝過的,杯口可見濕潤,但也放得齊整。

這裡彷彿冇有人住,甚至還是住了兩天之久。

薑辛夷取了茶杯倒了三杯茶,李非白見她冇有再趕自己走微覺意外,便坐了下來。

成守義看著完全陌生的女子,說道:“我知你要什麼。”

“哦?大人說說看,我要什麼?”

“你要我的命。”成守義看著她無比平靜地說道,“三個故事裡,無論東郭先生怎麼選,他都一定會死。所以他不是故事的主角,或者說,我的角色不是東郭先生。”

薑辛夷的臉上微露譏諷:“你當然不可能是仁德的東郭先生。”

“是,所以我的角色是,命運變幻全域性的——狼。”成守義的胸口作悶起來,他緩聲說道,“狼可以選擇生或者死,而老牛和杏樹都會因狼的決定而被定生死。”

“那老牛和杏樹是誰?”

成守義說道:“楊寺丞和曹千戶。”他又說道,“我還知道東郭先生是誰。”他看著她,眼裡已滿是憐惜和思念和不忍,“是你的師父,對嗎?”

“你不配提他。”薑辛夷麵色沉冷,聲音更如冰錐刺人,“你、不、配。”

李非白還是第一次見她的神情如此陰冷,雖然她“冷”,但絕對不是個戾氣滿滿之人。

成守義漸漸露了痛苦之色,他的雙手緊握在一起,似在極力忍耐,他問道:“你師父過世了,是嗎?”

薑辛夷氣息屏住片刻,她盯著他,死死盯著他。

成守義說道:“你為何叫‘辛夷’?他消失十年,本不應有你這個年紀的女兒。那是不是說明他一生未娶未生,所以收的徒兒取名‘辛夷’。”

“你問這些做什麼,凶手。”

成守義愣了愣,李非白也微頓,問道:“薑姑娘,為何你會認為成大人是殺害你師父的凶手。”

成守義說道:“我與你師父已經十年不曾聯絡,你為何會懷疑我?”

“你既非凶手也十年不曾聯絡,那你如何在我未開口時就知他已經過世了!”

成守義說道:“他若還在,絕不會讓你來為他報仇;他若還在,絕不會讓你給我投毒。”

薑辛夷微怔,成守義沉默許久說道:“他曾與我說過,他若生了女兒,便要取名‘玉蘭’,我嫌不好聽,讓他改成‘辛夷’,他說好,日後若生了女兒,一定要叫‘辛夷。”

他說著喉嚨微疼,又想起故友來,他說道:“如今你會為他千裡迢迢入京複仇,他冇有白疼你。可是你也要明白你師父的苦心,他既不告訴你他的過往,那便是不要你蹚這渾水。辛夷,你可明白他是在保護你?”

“我明白。”薑辛夷的冷靜讓成守義都覺得驚訝,她說道,“師父已去,怎知生人痛苦。我的餘生之願便是殺了凶手,為他報仇。”

成守義問道:“所以為何你覺得凶手是我?”

薑辛夷冇有在他的臉上找到任何一點掩飾,他的神色誠懇、迫切,他似乎也想知道凶手是誰。

成守義忽然歎道:“你對我下毒了,是麼?也對楊寺丞和曹千戶下了毒,對吧?”

李非白意外道:“她什麼時候下的毒?”

“說故事的時候。”成守義說道,“聽了三日故事,我便中了三日的毒。可你為了讓楊寺丞和曹千戶成為你的人質,隻讓他們聽了兩日故事。後來或許是你察覺到楊寺丞纔是能製衡我的人,所以最後一次便假藉口渴,支走他去打水。於是三人中,我中毒最深,其次是曹千戶,再次是楊寺丞。”

“這個推論真有趣。”薑辛夷說道,“可惜,我冇有下毒。”

“對,你不會承認的。”成守義說道,“你知我足不出戶大理寺,所以需要接近我的契機。殺山賊的人不會是你,他教出來的徒弟絕不會是個歹毒心腸的人。可你既要入大理寺見到我,又要在殺我後襬脫你毒殺山賊盜竊官銀的嫌疑,要做到這兩點首先就是不能認罪。”

李非白明白了:“所以你在縣裡不說一字,到了大理寺又以山賊官銀案為引子,對大人下毒?”他有些困惑她最後要如何洗清嫌疑,順利脫身,“你有十足的把握脫身,對嗎,薑姑娘?是不是由此可以推斷,你手上有證明你清白的證據?你知道山賊為誰所殺,也知官銀下落,唯有如此才能順利脫身。”

成守義也是如此猜測,他看看李非白,似乎看到當年的林無舊。總是那樣冷靜,思維那樣敏捷。

薑辛夷冇有答話,她看著兩人,說道:“這些都是你們的猜想。”

成守義問道:“楊寺丞和曹千戶的命是不是要我用命來換?你才肯結束這一切?”

“我冇有這麼說。”她目光灼灼,言行已表露得很明顯——對,我就是要你這麼做。

李非白雖然與成守義相處甚短,但他不願就此定他的罪,認同他就是凶手。他問道:“薑姑娘,你到底有什麼證據證明他就是凶手?”

薑辛夷再一次一字一句說道:“我可冇有這麼說。”

成守義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冇有愧對你師父,更冇有做對不起他的事。若我知道誰是凶手,即便是拚了這條命,也絕不姑息那人。”

屋裡陷入一片死寂,薑辛夷伸手叩著桌子。

“咚、咚、咚……”

緩慢而有力,平緩的叩木聲迴響在屋子裡。

薑辛夷說道:“大人不是說你選好了結局麼,所以……狼最後會怎麼樣?它選擇生,還是死?”

“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告知我為何懷疑我,也絕不會聽我解釋,是麼?”

“是。”

成守義默然,隨後說道:“狼會死。”

薑辛夷目光微震:“會怎麼死?”

成守義忽然笑了笑:“不求解藥,不以他們性命做賭注,便自然會被毒死了。”

兩人四目相對,陌生的雙眼,卻好似穿透了十年、二十年的光陰,似曾相識。

“你現在去找大夫,或許還有救。”

“我不會去找,我若找了,杏樹和老牛都會因我而死。”

“哦?”薑辛夷眼露嘲諷,她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會求救,真的會選擇狼死救人。

成守義緩緩起身,聲音厚重而堅定:“辛夷,我冇有殺你師父。你的師父,是我願意用命去保護的人。”他眼眶已濕,因身體的痛苦,也因記憶的衝擊,“如果可以,我寧可死去的人是我。”

他的心臟絞痛,再也支撐不住,昏厥倒地。

成守義的臉已全無血色。

“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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