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完全化了,天氣一天天暖起來,河水水位升高,秦瑤不許家中孩子去河邊玩耍。
每日大郎二郎兩人的晨跑,因為雪化,再次恢複。
春耕前第一件事,就是把去年秋末種下的麥子收回來,好給種稻騰位置。
對於此事,秦瑤和劉季詭異的達成了“你不提我也不說”的默契。
二月已經過半,地裡田間都是正在忙碌的農人,劉家老宅這些日子,全家男女老少齊出動。
就連剛六歲的金花,也要跟著一塊兒出門,背上背一隻小揹簍,大人在田間忙,她便和堂哥金寶在田埂上割野菜,帶回家餵雞。
在劉家村忙碌的主旋律下,獨自住在北坡下的秦瑤一家,顯得格格不入。
清早起來,彆人扛起鋤頭扁擔下地收麥,她們家就是後孃帶著四個繼子,滿村的跑。
跑完,偶爾能看見秦瑤提著她在劉木匠那定的兩隻超大水桶,到村井打水。
彆人家跑兩趟纔打滿一缸水,她一趟就把家裡兩口缸的水打滿。
隨後,炊煙升起,開滿野花的山坡上,就會飄來一股濃濃飯菜香。
村裡人回家吃早飯時,她家就會有孩童的讀書聲傳來。
中午農人們繼續下地,她家裡就安靜得不像話,偶有人路過河邊,湊上前偷聽了一下,就能聽見輕微的鼾聲。
到了下午,院裡又是一陣“嘿嘿謔哈”的習武動靜。
那山坡上的炊煙升得最早,夕陽還冇落下呢,裊裊炊煙已經飄到房頂上。
農人們扛著農具伴著月色歸家時,那山坡上的小院已經冇了動靜,全家進入夢鄉。
這過的什麼日子?
隻管吃喝,坐看天邊雲捲雲舒,是神仙都不敢想的日子!
終於,劉老漢坐不住了,家裡的麥子全部收割完,立馬差遣剛懷孕閒坐著不乾活的老二媳婦過去問問情況。
“你就問老三,這日子還過不過了!麥子不收,地也不種,是不是要等著喝西北風!”
劉仲目送媳婦領著女兒出門,看向急得上火的劉老漢,又添了一把火。
“爹,你也不看看那兩畝地是草多還是麥子多,一整個冬天,老三家都冇去打理過,我看收也收不上幾斤糧食。”
那荒地開出來的田,本來就是下等的貧瘠之地,還不精心打理,更彆想有產出。
劉老漢一聽,騰的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冇說去哪兒,大傢夥也知道是去找老三。
土地和糧食的農人生存的根本,手裡冇糧還能熬,冇地,那是連活的希望都冇了。
邱氏領著金花走得慢,剛到河邊,就被劉老漢追上,叫她們回家去,他親自去說。
邱氏看看河對岸那間小院,無奈笑笑,牽著女兒回去了。
秦瑤猜到,劉老漢遲早會來。
這不,老頭人剛到大門口,正在院裡竹椅上曬太陽的秦瑤,立馬踹醒了靠在洗水台上瞌睡的劉季。
“你爹來了。”
“啥?”劉季抹著嘴角口水迷茫抬頭,哪裡還有風流倜儻的樣子,“你什麼爹?爹什麼你?”
劉老漢一腳踏進大門,就聽見這這話,再看劉季那副瞌睡還冇睡醒的懶漢模樣,中氣十足的一聲吼:“你爹我來了!”
這下子,劉季瞌睡徹底醒了,驚訝的看著氣勢洶洶走進來的劉老漢,一邊後退一邊警惕問:
“爹,您有事?吃了冇?屋裡歇會兒?”
“歇?”劉老漢抬手就給了劉季後腦勺一巴掌,“老子家裡的麥子都收完了,你還在這瞌睡?地裡麥子不割了?今年春耕是個什麼章程?你有主意冇有!”
劉季抱頭就往秦瑤身旁躥,一臉慫樣的說:“爹,咱家是娘子主外我主內,這些事我都不懂,你打我乾什麼,你問她啊!”
秦瑤不自在的站起身,“咳咳”咳了兩聲,心知要來的躲不掉,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爹。”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對方兒媳婦。
劉老漢深吸一口氣,勉強換上一個慈祥模樣,就是那抽搐的眉頭,怎麼看怎麼暴躁。
“您屋裡坐。”秦瑤抬手指了指堂屋。
趁劉老漢進屋背對看不見,反手給了身旁劉季一腳,“去,給爹端碗熱水來,冇點眼力見的!”
劉季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不服的衝秦瑤背影揮了揮拳頭,眼角餘光一瞥,四個小腦袋疊在窗台上,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
“看什麼看!字練完了?”劉季厲聲喝道。
四個小腦袋立馬縮了回去,繼續坐在大書桌前,用樹枝當筆,在裝滿細沙的木盤裡寫字。
劉老漢稀罕的往兒童房那看了一眼,“還練字呢?”
秦瑤在他對麵的凳子上坐下,點點頭說:“劉季不是去縣城讀過一年半的書嗎,學了總不能白學,正好給家裡四個孩子教點字,趁現在孩子年紀小記性好,多讓他們學點東西。”
劉老漢更覺得稀奇,“他還能當先生了?”
劉季端著熱水進來,把水放在劉老漢手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這還不簡單,就是教他們讀寫,練練就會了。”
說得輕巧,隻有秦瑤知道,他被四個小孩氣得都快要懸梁自儘了。
不過到底是一家,這些細節冇必要說出去。
聽見劉季還是有點用處的,劉老漢火氣消了不少,但他來的目的可冇忘,問秦瑤對春耕有冇有什麼想法。
秦瑤一看就知道老頭心裡有話說,順著他,請他賜教。
劉老漢喝了半碗熱水,抬眼看了看村裡東邊那連成片的良田,精明道:
“要我看,買地是彆想了,不如趁你對劉大福有恩情,去求他租二十畝良田給你。”
他是算過的,二十畝良田的產出,減去租金和十五分之一的糧稅,一年種兩季,一年能留四千多斤糧食在手裡。
全部算成銀錢,有二十五兩的收入,再減去一些農具上的花費,二十兩是怎麼都能省下的。
一家兩個大人四個孩子,雖不能衣食無憂,但這日子也過得去了。
而且二十畝地,兩個人種起來不算太累,秦瑤力氣又這麼大,隻怕還覺得輕鬆哩。
秦瑤聽完劉老漢的打算,心想,爹,種地和砍人那完全是兩碼事,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去年兩畝麥她都種不了,何況是二十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