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薑胡亂想著,倚著掛繩竟就染了睡意,側著小眠起來。
秋風慼慼颳著竹葉簌簌作聲,蓋住了臨近的腳步聲。一雙大手貼近韞薑鬢邊替她彆過吹散的青絲。
韞薑覺著溫柔的觸感,醒轉抬頭,是徽予。徽予噙笑抓住掛繩搖了一搖,道:“彆在這裡睡,容易著涼。”
韞薑煙視媚行:“不過是忽然打起了瞌睡,才睡了會兒,不打緊的。”
自後抱住韞薑,徽予說:“前幾日母後與朕說話,又談及隆陽姑姑,說甚是思念。朕又念及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又抱病,隆陽姑姑和老師必定掛念,因此特請了請隆陽姑姑入宮,今日不妥,想必明日辰時就能到的。”
韞薑麵露喜色,問道:“果真麼?我與母親已許久未見,也甚是想念牽掛。”說著不禁紅了眼眶,“不知她身子可還安康。”
徽予安撫著牽起韞薑的手:“老師身子倒是健朗,隆陽姑姑是否安好,明日一見便可知了。”他一壁說著一壁微笑,“你十二歲嫁於朕,此後與父母相見甚少。如今朕為帝,也想替你圓一圓這心念。”
韞薑將頭輕靠在徽予溫暖寬厚的胸膛上,輕言細語:
“予郎能有此心意便好。”
徽予慢條斯理道:“朕希望你能安好歡愉。”韞薑抬頭迎上徽予的目光,明亮深邃,像是冬日裡的暖陽般溫暖。
風來天變涼,簪堇想來送件外罩子,卻遠遠望見身姿頎長、俊秀如玉的皇帝擁著韞薑,兩人相視而笑,一如尋常恩愛夫妻。簪堇不禁含笑,捧了外罩子自下去了。
翌日辰時初,韞薑早兒就更衣打理罷,隻等著母親隆陽翁主前來。
候了不一會兒,就見簪桃笑收不住地跑進來稟告:“娘娘!夫人來了!”韞薑喜上眉梢,忙就提裙出殿去迎,遠遠就瞧了一位綽約夫人身穿猩紅五福捧壽吉服款款穩步而來,隆陽翁主青春時豔絕京城,如今上了年歲仍是風韻猶存,氣度高華。
韞薑喜不自勝險些忘了禮數,隆陽雖是欣喜之餘也不曾失了禮,朝著韞薑盈盈拜倒請安。韞薑又驚又喜,扶著隆陽的手肘,淚簌簌落下來:“母親,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隆陽噙笑,微微搖頭:“不妥,娘娘。這是應該的禮數。”說著仍舊要施禮。隆陽自幼在宮內長大,儀態端莊,禮教甚佳,一舉一動皆規矩典雅。
韞薑受了禮方敢拉起母親來溫存寒敘:“母親…”一眾舊仆見狀,在一旁也是喜極而泣,卻又極力端著禮數,簪堇性子活潑,趕上前扶住隆陽的肘,說:“娘娘和夫人快彆在外頭站著了,進去說話吧。茶都晾好了,夫人最愛的碧螺春。”
隆陽看著雙簪溫柔含笑,又對著簪堇說:“簪堇同簪桃長得越發出挑了。”一壁說著,一壁又隨韞薑往裡去坐著飲茶寒暄。
隆陽環顧四周,見這陣仗頗大,遂憂心道:“娘娘實在不該動如此大的陣仗,免得落人口實。”韞薑知母親宮內見識頗多,曆來小心謹慎,於是乖順應下道:“女兒知錯。”
隆陽呷了口備好的茶,說了些寬慰韞薑的話,又不住囑咐道:“這後宮裡步步驚心,你要提起萬分的小心才能保己身無虞。還有…母親知道你把皇上當尋常夫君一般,可是這宮裡…不能這樣,這到頭來仍是苦了自己。存著一顆真心,許多事就必然掣肘。——皇上他是天下之主,是九五之尊,如此,你可知母親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