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不大亮堂,一路上的蠟燭燈火也少,窗都掩著,瞧著有一股寂寞之氣。
未轉入寢室,徽予卻突然有些躊躇。他止了腳步,隔著屏風看不清裡頭的模樣。
深知這多日的疏離乃是彆有用心,徽予心裡卻仍滿含著愧意。夫妻九載,好像不曾徹底分離過這樣多的日子。
這廂徽予心裡猶豫著,卻聽有步子聲從屏風後傳來,還未來得及瞧清是誰,就聽到了穩穩一句問安。徽予定定神,原來是愈寧。
徽予對愈寧倒也敬重,壓著聲道:“不必多禮。”
愈寧溫厚道:“皇上來得不巧,娘娘方睡熟了。”
早知韞薑歇下,徽予也無多少失落之意,隻是應下,又問:“德妃近來過得好不好?進膳進得多不多?平常心情可還暢快嗎?”又等不及愈寧回答,接踵而來一句,“朕悄聲兒進去看一眼。”
愈寧歎口氣道:“回皇上的話,娘娘尋常一切都好,隻是夜裡多醒轉,醒了便悶著偷偷兒垂淚,陪夜的人說每夜都是聽得到的。”言罷,愈寧複又施了禮,兀自垂著頭退下了。
徽予劍眉微蹙,盯著那折屏良久,方纔舒了口氣進去。甫一入內即見雙簪在裡頭伺候著。雙簪瞧見皇帝來了驚喜萬分,徽予又止了她們的禮,隻叫她們出去。
徽予輕步來至床榻旁,微微掀起帳子坐在了床邊,側身擋住了搖曳的燈火,怕晃著了韞薑的眼,攪她好眠。
隻見韞薑側身睡著,眼瞧著臉清瘦了許多,卸下脂粉之後膚色顯得蒼白冇有血色,很是憔悴。徽予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忍不住伸手去撫一撫韞薑的臉,甫一觸及,韞薑卻惺忪著睜了眼。徽予驚得抽回手,正想著說些什麼纔好,卻見韞薑的眼神散散的,想來是睡得深了,如今仍是雲裡霧裡的。
徽予俯下身子柔聲喚:“薑兒。”
韞薑支吾了一聲,抬眸怔怔盯了徽予半響,忽的就簌簌撲下淚來,素手緊緊拉住徽予微有些冰的大手,埋頭抽噎起來。徽予空出的臂膀緊緊環住悲慼的人兒,心裡亦是難受非常。
“抱歉,朕以為隻要朕不寵你了,你會安好…這數日的每夜,朕都拿這個由頭緊緊壓著想要來見你的念頭,薑兒…”
韞薑止不住淚意,任由湧出的委屈浸濕了徽予玄色金絲的袍子:“冇有你,安好何用…”徽予低頭輕吻韞薑的額,又替她撩過了弄亂的青絲。韞薑漸漸平複下來,極力展出溫和的笑:“予郎來了,嚇臣妾一跳。”
徽予解頤:“本想來看看你,卻不知睡得這樣早。”
韞薑問他:“今兒怎麼想到來未央宮了?”
徽予抱住韞薑,柔情若水:“那首《關雎》很好,可是還是不及你。所以,朕想來聽聽你唱的。”他見韞薑的臉色因心情的舒暢而泛起了血色,欣慰道,“聽江鶴說你身子好多了,要注意保養。”
韞薑抬頭望著徽予甜蜜地笑,嬌嗔道:“臣妾的歌喉如何能比那兩位出穀黃鶯之聲呢?予郎哄人功夫還是一貫的好。”
忍俊不禁,徽予輕撫著韞薑的芙蓉麵:“適才還哭得像個孩子,如今就來嗔怪朕了。”頓頓,徽予貼近韞薑耳畔,吐氣如絲,“朕隻愛你唱的,彆人比不了。”
韞薑霎時飛紅了臉,又極力正色:“予郎這樣講,臣妾倒還不唱了。如今累了,臣妾要睡了。”說著佯裝負氣,倒身背過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