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輦已備,安才人已不複同行,早早兒叫鳳鸞春恩車給接去了。林初攏了攏團菊披帛,對著宛陵道:“不曾想還有這樣一出,是打點不周了。”
宛陵端坐在肩輿上,手裡摩挲著腰間的一枚和田玉如意珮,亦是帶著歉意:“德妃姐姐難得托付我等辦事,卻還是出了岔子…想來還是差個人去知會一聲方好。”
林初往後倚了倚,舒口氣道:“這個自然,隻是那安才人擇錯路子了。”
宛陵疑道:“怎會?她可謂是占儘風頭了,見皇上神色,恐怕是很歡喜呢。”林初笑著搖頭,反問道:“這樣招搖,貴妃和皇後可會任她就這樣一枝獨秀?”
宛陵側首思忖:“安才人生得倒不算很美,卻也靈清秀麗。她如今得了這寵,大抵貴妃會喜歡吧?”
林初卻搖頭:“此言差矣。安才人主動爭寵,可見她有盯著高位的心氣兒,也有一點心思在肚裡打轉。貴妃如今有了一個好參謀謝婕妤,這就足矣,不需要再要一個有心計的。再者,謝家依附鄭家,那謝婕妤不論如何都不敢也不會背叛了貴妃去。那安才人可就不同了,誰曉得這會子養的來日會不會成一匹白眼狼呢?”
宛陵不禁恍然大悟,複又追問道:“那皇後可會著意幫扶一把?”
林初略加思索:“這許是會的,這要能分了韞薑與貴妃的寵,不拘誰,她都歡喜。”頓頓,林初勾唇,“安才人這料子韞薑定是不喜歡的,貴妃又提防她,她不去皇後處棲身,難道白白兒等著貴妃生吞了她麼?”
宛陵這才全然明白,轉而又笑道:“還是貴嬪姐姐心細如髮思慮周全,這些我是都不知的。”林初道:“你哪裡不知,隻是怕說錯了話我來責怪你,怕什麼?我們三個姊妹,到底也冇散了的道理,韞薑又是個重情義的,你也不用這樣拘謹。”
卻見宛陵單是搖搖頭:“我當初不過是貴妃房裡的一個丫鬟,不過機緣巧合得了皇上的寵,若不是兩位姐姐良善相助,我恐怕早就死在王府了。——我將兩位姐姐當恩人,可是心裡還是什麼都怕,貴嬪姐姐彆嫌我。”
她恍惚想起那段戰戰兢兢的日子,不覺瑟瑟發抖了一下,她害怕那樣的日子,也害怕極了貴妃。她知道自己隻是個冇有家世也冇有容貌,普普通通的人,所以隻敢謹小慎微地過日子,不敢冒失也不敢多嘴。
林初麵色柔和下來,溫厚道:“說什麼傻話。當年若冇有韞薑,我們連個都不好過。”當年她驟然失子,失意落寞,日子暗無天日,是韞薑陪著她度過了心坎。
低低歎口氣,林初又問道,“你宮裡住的那位婧良人如何?可是一盞省油之燈?”
“她每日也不過是在自家屋裡待著。上回妾身托素心去送碗糖蒸酥酪給她。素心回來說婧良人當時是在作畫呢,畫的正是她屋子後院那片湘妃竹林。素心說見牆上也掛了幾幅畫,桌上又累著幾軸畫卷,想來婧良人這幾日光做這事了。她偶或來問安,說話也是很謙和,是位知書達理的小姐,才情頗好的。”
林初頷首:“如此應當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才女,暫放一放也罷。”
且說翌日,那安才人婉轉承恩頗得帝心,一時得了諸多獎賞又著晉了正六品的貴人,一時風頭隆盛。各宮主子都特差了人問候送禮。一時她房前人頭攢動門庭若市,同宮的姝美人與柳貴人竟無機會入內道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