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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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胡負責駕車,她聽到車軲轆嘎吱一響,穩穩地拉動了起來,進而緩緩行駛在上京寬闊的街麵上。

她吸了吸涼涼的鼻尖,挑起車上的垂簾,將視線望向窗外。

繼續往下說:“也許我會像那叫青青的婢子一樣,不幸被髮進和她一樣的織染局。”

“我聽、過去我聽人說過……在裡頭,像我們這樣的小婢子,那些老嬤嬤隻會給我們分派最粗重的活乾。我會整日的洗布、搗布、和碾布,即便是大雪寒冬的天,雙手在冰冷的水裡泡出滿手的凍瘡,也得忍著;貴人們穿的布料,要求細緻,若要布麵光滑,便得拿那幾百斤的碾盤來壓,雙腳踩在上頭,手握橫杆,碾盤在腳下左右來回地晃動,那是貴人穿的布麵啊,即使冬季,也得赤腳上去,一日下來,腳都凍得裂開。”

“在裡頭,吃不飽,穿不暖,睡覺無被。這些都是稀鬆平常的事。也許還會更慘,除了在裡頭乾那些是人便會苦不堪言的活,還會遭遇嬤嬤太監們的欺淩。那種日子淒苦難熬,毫無期望。”

“在那裡頭,說是煉獄也不為過。”林舒收回視線,鴉黑的長睫向下一低,“到那種時候,也許婢子比她……要更不堪。”

林舒並非是替那叫青青的婢子說話。她隻是經曆過,知道那是個會吃人,會讓人變得不像人的地方。

有人守住了脊骨,有人冇能守住罷了。隻要冇存害人之心,還未行害人之事,為求一條活路,哪怕手段下作,真就罪不可恕嗎?

沈華亭一言未發。他盯著她眼角染開的殷紅,是隨著她緩緩述說,一點點泛上來。

若無真實經曆,是否真能說的如此細節,如此感同身受?尤其是她這樣的官家小姐。

然而她的過去分明如同白紙一張,從裡到外的乾淨。

這丫頭還真是個謎。

林舒忽然從座位上起身,在不算太狹窄的車廂裡跪下來,身上層層疊疊的衣裙與鬥篷一起落下,堆在她的周身,將她襯得嬌小一團,仿似一朵海棠。

雲胡將馬車趕得十分平穩,車駕本又造得結實,連晃也未晃。

她輕輕抬起雙手,舉起平齊峨眉,緩緩聲說:“太傅今日任命母親為掌司,看似隻是一句話,實則是傾護之舉。林舒若這點不知,當冇心冇肺。我知曉我那點東西,拿來與太傅買賣,太傅怕是並不屑。”

她緩緩放下雙手,抬起眼睛來仰望著他,清亮的眼裡是真摯,是坦誠。

“這裡頭便是隻有太傅一分的惻隱之心,餘則是為了什麼都罷,林舒也深受感動。”

沈華亭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她的眼睛,看著她伏手行禮。

這種禮節,蘊含起誓。

最是鄭重。

他彎下身來,兩條髮帶順著他的肩頭垂落她的眼前,修長的指背在她的頸側上下來回的撫摩。

“三姑娘看輕自己了。”他說,“可知曉本官喜歡你哪一點?”

林舒怔然。

沈華亭對她淺笑,“心機與手段本冇錯。那些人錯在了虛偽。三姑娘倒是話真,還算表裡如一。”

“隻是不知,說過的話,自己還記得多少。”沈華亭的視線在她的身上遊移,逐漸往下,眸光暗下去。

上一世林舒雖未讓楊嵩最終得逞,卻也未少受身體上的欺淩,那些男女間的身體接觸,回憶並無半分美好,甚至是覺著噁心。

她明白他暗下去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也懂他話裡的意思。他在等著她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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