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向來無情,抹去每一個稚嫩的痕跡,留下千瘡百孔尚未填補就再次受傷的心靈,一轉眼的時間就是12個年華,曾經胖嘟嘟的小手被漸漸拉的纖細,十指如蔥根。
這是初春,草兒還在地下不想探頭,鳥兒隻有正午時分太陽最烈的時候才飛出來轉悠一圈,舒活舒活翅膀,卻看不見一個蟲子,隻能铩羽而歸,收起歌喉接著等待溫暖的來臨。
冰封已久的河水,終於在無數村民期待的神情中解凍,第一時間張開雙臂迎接春日的到來。彥兒抱著一個大木盆,裡麵裝著不少已經泛白的衣物,她邁著小步子來到河邊,放下木盆,輕觸河水的指尖被猛地擊紅“真的很冷啊。”她喃喃自語道,還是從盆中取出了一件褂子,放在石頭上,拍打起來。
這個早春的河畔,隻有彥兒一人,連個說話的人都冇有,她認真的打理著衣物,身後響起夥伴春花的喊聲“白彥,你知道嗎?”看到白彥迷茫的眼神,春花笑的格外燦爛“你真的不知道啊,恭喜你了,陳家,就是士大夫的陳家,說是要納你為妾。生的一張好看的臉真好,姐姐以後可算是能過上幾天好日子了。”春花穿著一身碎花薄衣,她是真心為白彥高興,向她們這般出生的人,但凡是能找到一個稍微有點家底的人都是幸運,更何況那可是這裡有名的陳家,她興奮的幾乎是跳了起來。
隻是白彥卻樂不出聲,她印象中有一個小男孩,可能隻是一麵之緣,也能是她的夢境,小男孩的清明澄澈的溫柔雙眼一直都在心中閃過,揮之不去。“是啊,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白彥看著有幾分的不高興,春花皺著眉頭不解的把腦袋支在她眼前“你為什麼不開心啊,多好啊,陳家的嫡長子,長相不算難看,多少姑娘也喜歡他。”
“可是,可是我不喜歡,這以後的日子豈不就是將就嗎。”白彥歎了口氣,春花趕緊擺手“怎麼能這麼想啊,以後就會有感情了,女人總是要依靠男人活,不可能依靠什麼感情。開心點。”春花兩個手指放在她的嘴角,往上一提,勉強為白彥擺出來一個上揚嘴角的表情。
春花走了,白彥一個人盯著水麵的波紋,心中有兩股力量在較勁,她四歲之前的記憶全部消失了,隻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彥兒,那個男孩是否真的存在過,也不知曉。但她知道她是白家的女兒,有一個哥哥終日遊手好閒,母親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媒人來了幾次,但是最後人家姑娘都跑了,冇有一個願意和哥哥白孫毅在一起。
她還有一個小她三歲的弟弟,弟弟生得虎頭虎頭,從小就受到全家人的喜歡,養成了嬌慣的毛病,什麼都不會做,身上帶著白孫毅的影子。
這是她逃不出去的命運,一輩子都逃不出去,她抱起洗乾淨的衣服往家走,頭埋得很低,一進門就聽到了母親的聲音“白彥回來了”白彥掃到母親身後的“雁”,看來一切都是真的了,隻要等到納吉之後,這事基本就訂了,隻需等陳家請期。
白彥不知怎地,兩行清淚就這樣彈了下來,淚珠掛在唇上,為唇色添了幾分亮麗,卻也添了幾分淒慘和無奈的情緒。
“哭什麼啊!這可是好事,彆哭了!不吉利。”母親說著就趕緊用手背擦去白彥臉上的淚痕,生怕眼淚會壞了吉兆。
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桃花瓣落到了白彥的頭頂,配上她白皙的肌膚,微紅的雙眼,真的更是楚楚動人。她水靈的眼睛,漸漸黯淡了幾分,母親的聲音衝不破思緒,隻能在她耳邊短暫的縈繞。
“這也是你的命啊,你的命還算不錯,起碼以後衣食無憂,為陳家誕下一個子孫,不錯不錯。”
不錯,確實不錯,何為不錯,自己真的感覺錯了。
一整個春季都在張羅婚事,盛夏不知覺中悄然而至。
那天所有的時間,冇有興師動眾的儀式,但是花轎還是準時來到了家門口,全村的閒人都來圍觀。彥兒身著粉色的服飾,帶著價格不算高昂的碧玉簪坐進了花轎之中,一路被抬著從側門進去。
雖是納妾,但是陳家倒是也不顯得小氣,冇有過多的繁雜儀式,卻是請來了親朋好友喝了幾杯,這一來二去,白彥從進家門開始就未曾見過自己那位中年的夫君。
她臉上塗抹著胭脂,身上的一個香包香氣縈繞著她,她在靜靜地等待陳家大兒子的到來,素未幕麵,更加的緊張,但是這就是命啊,誰能和命運抗爭呢。
小臂微微發抖,細小的絨毛掃動著衣服的纖維,有幾分的發癢,隨著時辰已到半夜,她心中更是焦急萬分,是因為自己的問題嗎?居然他都不願意在這個新婚之夜前來看她一麵。
月光不知道是來道喜,還是來哀歎了,劃過膝間,不覺溫熱,也未曾有涼意。那熟悉的淚水再一次親吻了麵頰,白彥眼皮漸漸地發顫,她反覆的告訴自己怎麼可以在此刻睡著,豈不是真的亂了規矩了嗎。
“噗通。”門前居然傳來一聲巨響,白彥已經睏乏的神經好像受到了涼水的打擊,隱隱約約中還聽到不斷有水聲傳來,她上身微微抖了一下,這房子前麵,確實是有一口井,相隔也不算遠,會不會是有人落水。
她膝蓋撐著站起來了幾寸,不知道出去是否合適,但恐慌感隨著時間居然冇有任何的消退,隻是越來越快,終究耐不住了,自己掀去頭上的蓋頭,快步朝著院落中移動。
距離不斷的減少,但是呼救的聲音卻漸漸的弱了下去,終究在她邁步到井邊探身細看的時候,一個人頭冒出水麵,這個人頭好像捏住了白彥的嗓子,她喊不出來,怎麼努力口中都發不出來任何的聲音,直到一個個雕花紙燈打亮了她的麵龐。
“我剛剛進來打算打掃衛生,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那裡,你在乾什麼啊。”一個下人冇有任何禮貌,用粗壯蒼老的手指指著白彥蒼白的麵容。
身後的人不由分說的上前,今晚白彥實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她的出現讓人不得不生疑,想要去找少爺前來的下人,眼球轉動的瞬間,已然被井水中泛著光的頭顱嚇得七魂六魄全部消散了,嘴上有一句喃喃,隨後一聲尖叫“殺人了,殺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