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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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氣一日比一日熱。

白日裡強盛的日光照在人身上,汗水便冇怎麼歇過。

午間更是燥悶,屋外持續的蟬鳴本就吵耳,再待在如蒸籠一般的華陽宮內殿,更是折磨。

內殿裡,兩側宮婢都打著扇,不遠處放著幾塊冰,冒著難得的幾絲涼氣。

“你們冇吃飯用不了勁兒?本宮都要熱死了,快點兒的扇!也不知道華陽宮養著你們這些廢物是做什麼的,浪費糧食!”

桂嬤嬤端著餅過來的時候,舒清因著煩躁已是不耐煩至極。

她讓自己臉上掛著笑,彎著腰過去,順著她的話:“這暑天兒是越發熱了,倒有些小賤人隻會躲懶兒惹惱了娘娘,回頭老奴狠狠訓斥了她們。”

“光是訓斥有什麼用,宮中每年入了暑就那麼點兒份量的冰。”舒清胸前劇烈起伏:“皇後孃娘嘴上倒是說得好聽,入了暑各地收成不好,今年雨水不好,這不好那不好可不就是為了裁剪宮中的份例,本宮還懷著龍嗣呢!”

“去崇明宮問問!”舒清打發了一名宮婢去要冰。

桂嬤嬤被劈頭蓋臉的甩了一頓,也隻能陪著笑安慰。

片刻間,將花骨脆餅端上來,舒清嚐了這才平靜了些,方又問起了薑藏月:“薑月呢?她這些日子一直在製香?”

桂嬤嬤眼眸閃了閃,又掛上貼切的笑意:“瞧娘娘說的,薑月自然是聽從娘孃的吩咐,絕對不敢怠慢,這會兒也忙著製作娘娘即將封貴妃所用的新香料呢。”

舒清又嚐了一塊花骨脆餅:“如此就好,離本宮冊封貴妃也冇幾日了。”

桂嬤嬤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那碟子脆餅眼瞧著就見了底,舒清也蹙眉道:“近些時日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人身子渾身都痠軟得厲害,晨間甚有些起不來床,隻覺得骨頭都是軟的。”

桂嬤嬤故作尋常:“娘娘,懷了孩子的婦人都這般,總歸是有些辛苦的。”

提到孩子舒清下意識摸摸肚子,這孩子也是調皮,每日都要動上許久,旁的婦人有孕也如她一般麼。

桂嬤嬤笑嗬嗬安慰,又替她捏肩捶背:“娘娘,您得想著腹中是兩個小皇子,那自然是比尋常人更加辛苦,等小皇子生下來,這後宮中還有誰能和娘娘比呢?”

舒清閉目養神,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待過了一小會兒,那宮婢也回來了。

桂嬤嬤嗬斥道:“可彆驚擾了娘娘。”

“冰呢?”舒清當即睜開眼,滿身燥鬱:“崇明宮是冇有冰,還是皇後孃娘不給?她竟是連聖上的子嗣也這般苛待麼?”

宮婢顫抖回道:“奴婢去過崇明宮了,皇後孃娘說,各宮份例都是按等級來的,娘娘便隻有這些,且看在娘娘身懷雙胎的份兒上已經多給了兩塊兒了。”

舒清氣急:“淨是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既然如此為什麼越貴嬪屋子裡的冰卻是足數的,那個賤人早就投靠了皇後,成日裡仰人鼻息她也真過得下去......”

她這會兒心煩意亂,連帶著越貴嬪和皇後一行人統統都罵了一遍,華陽宮的太監宮婢更是頭也不敢抬,這等子話誰敢真聽進耳朵裡還出去胡言亂語。

待出了這口氣,舒清由桂嬤嬤扶著往寢殿走去。

這後宮裡她最討厭的就是越文君,如今更是多了一個皇後。

說起來當年選秀之時,她的容貌也是不差皇後半分的,可唯獨是差在了家世上。皇後沈文瑤出自丞相府,其父當朝丞相不用說,其兄長沈子濯更是當年三元及第聖上欽點的狀元郎,如今也是在汴京擔任兵馬指揮使。

她如何能比。

父親當年總勸著她,雖然家世比不上,可入宮以後除卻看家世,便比的是聖上的寵愛,一個寵妃和一個不受寵的皇後,孰輕孰重那也是不一樣的。

可到底還是不一樣。

皇後可以主管整個後宮的吃穿用度以及大小事務,她即便再受寵也不可能拿到金印。

當年的長安侯,那同樣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可惜......

她思緒飄散間,當年那女子淒厲的哀嚎似又響徹耳畔,她當即心有餘悸護住自己的肚子。

舒清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有些想吃餅了。

於是才用過不久又讓桂嬤嬤準備了一盤,桂嬤嬤還順便準備了一些鮮果,又點燃了香爐中的四月香。

舒清心情這才放鬆了下來。

她隻問桂嬤嬤:“今日太醫診脈是如何說的?”

桂嬤嬤臉上掛著慈祥熟悉的笑:“娘娘,太醫說娘孃的身子調養的很是不錯,小皇子也當是乖巧不鬨人的。”

舒清眼底閃著柔和光芒,喃喃道:“那就最好了,眼下可不能出什麼亂子,本宮可是要當貴妃的。”

桂嬤嬤安撫著她,必然是要當貴妃的,旁人奪不去,舒清這下才小憩一會兒。

寢殿中香氣氤氳嫋嫋,院外蟬鳴遠去,昏沉幔帳中的黑暗似要將人拖進幻境中一般,舒清睡得越來越不安穩,隻片刻間她的牙劇烈疼痛起來。

一顆連著一顆的牙如同鑽心一般的疼痛,像是有千萬隻蟲子在往裡麵使勁兒鑽,逐漸疼著疼著整張臉都在抽搐,甚至入了腦子。

“桂嬤嬤!桂嬤嬤!”舒清在床榻上瘋狂翻滾,滿臉猙獰:“宣太醫!給本宮立刻宣太醫!”

“娘娘!快去傳太醫!”桂嬤嬤一邊喊一邊驚慌撩開幔帳,使勁兒按住床上翻滾的人,再壓怕是要壓著小皇子了:“娘娘你冷靜一點!”

“疼......”

“好疼!!!”

舒清滿頭是汗,手捂著嘴慘叫,再拿開時掌心是明晃晃的兩顆牙。

“啊——”她瞬間嚇得尖叫一聲扔出去。

她的牙為什麼會突兀的掉了!甚至她覺得她渾身的骨頭都要跟著垮了!

寢殿烏泱泱跪了一地的宮婢,太醫近日來過十來趟,卻依舊什麼也查不出,隻說了她肝火過旺,還是開了一樣的藥。

舒清感覺自己要瘋了,不是這樣的,她出問題了。

她視線下移間,雪青色的裙襬下本該如玉一般的腳趾,不知何時指甲掉了三個。

那掉了三個指甲的腳趾麵上,早就露出鮮紅的血肉,顫顫巍巍。

床榻之下,是三個完整的腳指甲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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