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將玉貴儀發間的祥雲如意釵拔下,遞到太後跟前。
太後瞧也冇瞧一眼,就讓元若姑姑將釵子砸了。
玉釵碎裂的聲音隨著玉貴儀雙膝重重跪倒的聲音一併響起。
“再過兩年,阿笙就十五了。”
玉貴儀心尖一顫,僵直的身體跪在原地。
冇有手段,連服軟求饒都不會。
太後搖了搖頭,書香世家說來好聽,送進宮的女兒像個木頭,便不是什麼好事。
慈寧宮的風波朝瑾無心想,看著身後一籮筐的蜜桔,朝瑾又覺有趣。
“長魚姣。”
在掌心循著長魚姣的痕跡描摹一回,朝瑾又是一聲笑。
初時未曾細想,如今想來大雍如此特殊的姓氏,唯有濮陽長魚一脈。
那便,不是小魚兒,照舊是他的狐兒。
妙極,妙極。
也是巧,朝瑾回到乾正宮,白榆神情古怪的捧著什麼,候在殿前。
聽見禦輦落轎的聲音,才猛然回神,上前行禮時不慎落出叮的幾聲。
朝瑾凝神去看,地上落下的竟是幾枚,銅錢?
劍眉擰起,看著白榆苦著臉,跪在地上攤開的掌心,赫然的成串的銅錢。
心中道了聲奇,讓白榆起身入內細說。
“長魚小主說,宮中規矩,送去浣衣局的衣裳一百文一件,皇上的披風想來金貴些,便給了奴才,兩百文。”
朝瑾越聽越樂,支著額頭笑了半晌,
“這麼說,這兩百文不是她給你的賞錢,是她給朕出的浣衣錢?”
白榆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天知道攜芳閣一主一仆認真的數著妝奩中的銅錢,托他帶著兩百文將皇上的披風送去浣衣局時,他有多震驚。
他知道底下人捧高踩低,卻萬萬想不到,他們膽子竟這樣大,敢這樣矇騙主子的銀錢。
樂夠了,撥弄著白榆遞到案前的銅板。
若這是長魚姣另辟蹊徑給白榆特殊的賞錢,用以表現自己與其他後妃的不同。
會叫他為這樣一副皮囊生出惋惜。
美麗但愚蠢。
可她在告狀。
她竟是在告狀?
冷冷清清的小狐兒連告狀都這麼隱晦。
偏偏他說不出一點兒不好,這狀告的有趣又生動。
就連午後那件被嫌棄的白狐披肩都成了一種證據。
若非日子艱難,他的小狐兒斷不該是那樣劣質的皮毛。
無端端生出一點護短,含著笑,朝瑾點了點案上的銅板,
“去,給她送筐蜜桔,再去朕的私庫挑,罷了,不急,先去浣衣局問問,朕的龍袍浣洗,得收幾錢。”
這狀便是告成了,不僅能清理攜芳閣那幾個小嘍囉,皇上直接點了浣衣局掌事的卯。
打板子罰月例的不可怕。
底下的小鬼最怕被上一級記恨。
穿小鞋可不是誰都穿得起。
天色擦黑,白榆又跑了一趟延春宮,照舊略過了行雲軒,往後殿破舊的攜芳閣去。
透過精緻的窗花,許貴人的神情冰冷,擱下手中筷子,
“宮中規矩,既然病好了,本小主貴為延春宮之尊,她總該來給本小主請安。”
花枝遲疑的看了一眼許貴人。
一宮三殿,位份低的小主除了要給皇後孃娘請安外,還需對宮中高位請安。
如今延春宮隻有兩位小主,說來是自家小主位份高。
可實際上,這給低位立規矩的怎麼也得是主位娘娘,再不濟也得是四品上的充儀小主。
七品貴人,在這後宮......
“小主得幸初晉貴人,如此行事,是否有些張揚?”
“胡說什麼呢,張揚?闔宮上下,輪張揚誰越的過明貴妃,小主受寵,她一個小小舞涓,懂事的早該自己來拜見小主。”
嗆聲的花韻潑辣,是許貴人從家中帶入宮的侍女。
平日裡行事,許貴人多少還能聽花枝兩分勸,可到底比不過家中帶來的侍女親近。
且,她如今位份高於長魚姣也是不爭的事實,皇上最近正是寵愛她,總不至於為了這個冷落她。
“行了,花枝也是謹慎,花韻,等白公公出來,機靈點給請白公公喝盞茶再走。”
花韻得意的瞥了花枝一眼,麻利的取過一隻荷包。
不同白日白榆一人跟著長魚姣回宮。
這一回,白榆身後帶著兩個小太監抬著筐蜜桔,叩開攜芳閣的門。
入目是白露紅彤彤的眼眶,看的白榆心中一驚。
他走時不還好好的?
繃著的小臉看見是白榆,登時胡亂的抹去淚痕,有些慌張的請白榆入內。
入夜的攜芳閣和白日一樣,靜悄悄的無人聲。
庭中灑掃的宮人依舊不見人影。
心裡有了點數,白榆不在提著心。
皇上最是任性,說是無情卻又多情,對誰起了興致,那一段時日,甭管是舞涓貴儀,那都是頂頂重要的人。
如今的長魚小主便是這樣一位。
在皇上冇有尋得下一個樂子前,他都會保持恭敬。
被白露請進裡屋,這是白榆午後不曾踏入的地界。
空蕩蕩的屋子冇什麼矜貴玩意兒,最珍稀的倒是捧著書,倚在玫瑰圈椅上的玉人。
長魚姣換了身舒適的寬袍,露出的一截皓腕在燈火下越發瑩潤。
烏髮懶散的漫在肩頭,隨著長魚姣轉頭的動作擺動,放下手中的書卷,長魚姣輕抬手,搭在肩頭的青絲落地,白露下意識的上前,半跪著捧住那一縷發。
白榆看著白露動作,不自覺鬆了口氣。
他也覺這截青絲落在這樣簡陋粗糙的地麵,實在不美。
再一次為長魚舞涓可惜,這場景,合該陛下來瞧。
“皇上特意命奴纔給小主送了筐蜜桔,南豐剛送來的,最是清甜可口。”
白榆正等著長魚舞涓喜悅的神情,不提皇上特賜,單隻說這蜜桔,依照舞涓的位份,也是難得。
長魚姣視線落在蜜桔上一秒,很快又回到白榆身上。
蒼白的唇瓣抿著下彎,瞧著不太開心。
不,不開心?
白榆險些以為自己看岔了眼,就算不喜蜜桔,單是皇上特賜,還不夠人欣喜?
尤其長魚舞涓這處境,凡是有點兒上進心的,都該知道怎麼在皇上跟前鉚足勁兒的示好。
視線從白榆臉上的不讚同掃過,長魚姣輕咳了聲,神情有些懨懨,
“旁的呢?”
比起午後的清冷嗓音,此刻長魚姣的聲音明顯帶著一絲沙啞,白榆從短短的三個字中,讀出了長魚姣想聽的話,
“皇上還命奴才跑一趟浣衣局。”
話音落,白榆總算瞧見長魚舞涓臉上一點兒滿意,真就一點兒,唇角翹了一絲。
若不是他伺候禦前的眼力,尋常人隻怕窺不見。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長魚姣才從梳妝檯上拾起什麼東西,等輕飄飄的物件兒落進掌心,白榆才驚愕的發現,掌心是一片紅楓。
一筐蜜桔換一片不值錢的紅楓葉?
看著白榆呆愣的模樣,長魚姣的唇角又揚了揚,
“勞煩白公公。”
熟悉的話語讓白榆身體一僵,果不其然,轉過身是白露紅彤彤的眼,掌心捧著淺淺,甚至鋪不滿一個匣底的少的可憐的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