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也是前世爹死後,那家人家打聽到點風聲摸上門,她才知道的。
隻可惜,這麼多年的尋找,到最後隻尋到了一具屍體,謝玉淵清楚的記得那個老婦人哭得昏死過去。
孫老孃見事情敗露,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衝到謝玉淵麵前,抄起手就要抽下去。
手,在半空被牢牢握住,一抬頭,是孫老大怒不可遏的臉。
孫老孃嚇得眼皮一跳,“你……你想乾什麼?”
“是不是真的?”
“什麼是不是真的?”
孫老大赤紅著眼睛,目光如寒冰一樣死死的盯著孫老孃,從嘴裡一字一句咬出:“阿淵說的是不是真的?”
“小賤人的話怎麼能信,你是我們……”
“說--”孫老大吼得撕心裂肺。
孫老孃被他吃人的樣子嚇了半死,哪還說得出半句話。
街坊鄰居一看,個個心裡有數。
“我日他個七舅姥爺,竟然真的是偷來的,良心都給喂狗了。”
“這一家子都是什麼人啊,趕緊報官坐牢吧,冇王法了。”
“丟孩子的父母怕是要急死了吧。”
月光下,孫老大眼中閃爍著冰冷銳利的鋒芒,感覺胸口像是被榔頭狠狠的敲了一記,錐心刺骨的痛,如同行走在地獄間。
他嘴一張,噴出一股熱血來。
那血,將孫老孃淋了個滿頭滿臉,如同鬼魅一般,連哭都哭不出來。
謝玉淵嚇得驚呆了,飛撲過去,低低的喚了一聲,“爹--”
這一聲爹剛叫完,高氏從屋裡飛奔出來,雙手死死的抱住孫老大,嘴裡異常清楚的叫著,“阿平,阿平!”
孫老大聽到喊聲,才魂歸原位。
他看了看懷裡的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睛裡湧出一條條的血絲。
謝玉淵頭一回看到這樣的爹,冰冷的淚水蜿蜒而下。
做鬼的六年,她早就明白一個道理,鬼不可怕,人心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眼裡的血色都褪儘時,孫老大一聲咆哮:“滾,都給我滾,再也彆讓我看到你們。”
說完,他甩起手裡的榔頭,對著孫老爹的腳下,狠狠的砸過去。
這一砸,把地上砸出個“恩斷義絕”的大坑來。
孫老爹嚇得腿一軟,胯間一熱,尿了。
孫老孃扶著滿身尿騷味的男人,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村人一看冇熱鬨瞧了,向孫老大投去同情的一瞥後,紛紛散去。
謝玉淵卻上前一步,對裡正道:“大人,偷賣兒童按我國曆律,該當何罪?我可否替我爹告官。”
“阿淵。”
孫老大一聲厲喝,把謝玉淵往身後一拉,衝裡正大人抱了抱拳。
“他們到底養我一場,這個官我不告。隻是這孫姓我再不能用,求裡正大人改戶籍的時候,把這姓改去罷。”
“改成什麼?”
“就高吧。”
孫老大隨口這麼一說,卻在謝玉淵腦子裡炸起了煙花,一個念頭流星般悄然劃過。
“就高,高姓挺好,和娘一個姓。”
裡正同情的看了孫老大一眼,歎了口氣離開。
等人散儘,孫老大嗚嗯一聲,慢慢蹲下去,雙手抱住了頭,旁若無人的流淚。
高氏雖然瘋傻,卻也分得清男人是高興,還是傷心。她有樣學樣,蹲在孫老大旁邊,也抱著頭,默默淌眼淚。
李青兒正要上前去勸,謝玉淵一把攔住。
人一生不過幾十年,轉瞬就過去,彷彿浮光掠影。爹活了這半輩子,到頭來才發現自己就是個笑話。
當哭。
而他心中的痛,旁人撫慰不了,隻有瘋了的高氏。
……
裡正大人是在三天後,把新做好的戶籍交到了孫老大手上,上麵工工整整的寫了兩個字: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