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成無奈的笑了笑,難怪這些老古董還會存在武庫裡,原來我大明的軍隊,也得靠著考古打仗。
放下那根火門槍,吳成失去了繼續逛的興趣,回頭問道:“這些武器稍加修理和保養,應該不少還能用,老軍,屯堡中可有鐵匠?”
那老卒搖了搖頭,歎了一聲:“按照朝廷規製,匠戶分住坐匠和輪班匠,住坐匠每日就地服役十日,輪班匠則定期去官營作坊服役,但如今朝廷不發餉,咱們這些大頭兵自己的喂不飽,軍中的軍匠從咱們這賺不到銀子,上麵剋扣起來也會不會放過他們,軍匠辛苦一整年,買材料的錢都湊不夠,於是乾脆就逃了,衛所裡逃跑的軍匠不少,我們一個小小百戶所,又哪裡留得住人?”
吳成沉默的點點頭,走出武庫,走向百戶居住和辦公的值房,幾名識字的軍卒把百戶所和四鄰八鄉的賬本、檔案統統翻了出來,堆在桌上等著吳成檢查。
吳成皺著眉看了一陣,武鄉的百戶所算是山西比較大的一個,軍戶有一百二十多戶,民戶三十戶,屯堡中居住著十七戶,其餘都分散在武鄉各處屯村之中,旗軍有一百一十餘人,餘丁和屯軍則有四百多人,當然,這些都隻是紙麵上記載的數字,明軍常有逃亡,軍官又吃空餉成風,加上此次嘩變之後不少人逃到陝西去,到最後能有四五十人的可戰之兵都已經算是萬幸了。
吳成眉間皺成一團,腦海中不斷浮現著四個大字——“一窮二白”。
繼續翻閱著檔案,吳成忽然發現了一些異樣,拿著紙筆計算一陣,問道:“老軍,這賬目對不上啊,我算了算軍屯曆年產出和繳糧,怎麼這兩年的收入會少了一半還有多?”
那老卒歎了口氣,回道:“吳兄弟,你有所不知,武鄉左近的田地,大多握在張家的手裡,他們以請佃屯田之名取走田地轉租佃戶,那些田名為軍屯,掛在咱們的賬目上,實際上卻是張家的私田,軍屯繳糧有規製,而張家則征募數倍於屯糧額度之佃租,又與屯倉官員相互勾結、弄虛作假、逃納屯糧,享軍之產、無軍之糧。”
“屯戶本就被租子壓得透不過氣來,之前朝廷提了屯糧的額度,張家也順勢提了地租,又發放高利貸以牟利,這兩年山西又遭了災,不少屯戶佃戶顆粒無收,繳不起租子、還不起高利貸,隻能棄田逃了,連帶著我們百戶所的屯糧也收不上來,收入自然是銳減了。”
吳成麵帶疑惑,急急問道:“軍屯之田,怎會成了張家的私田?請佃屯田又是什麼東西?”
那老卒整理了一下語言,回道:“軍屯變為私田,也和那請佃屯田有關,吳兄弟聽我仔細與你解釋。”
“咱們山西山多,田地分散零碎,比如保德千戶所,他們的軍堡屯村大多在保德,但軍屯卻大多在忻州附近,兩邊相距五百多裡,千戶所的兵卒要守禦地方,如何跑五百多裡去忻州耕種?隻能將軍屯田租給當地的民戶,民戶耕種後繳納屯糧入屯倉,這便是所謂的民佃屯田。”
吳成聽明白了,實際上就是大明的軍隊作為地主,山西的民戶作為佃戶,點了點頭,示意老卒繼續說。
老卒喘了一口氣,喝了口茶,繼續解釋道:“朝廷給的軍屯,一般是什麼‘冇官田’、‘絕戶田’、‘閒田’、‘荒地’啥的,這些田地來源龐雜、散在各處,屯軍也得應付戰事和平日操練,不可能散得到處都是,隻能租給民戶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