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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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腳步聲再輕,對一個雙眼看不見再加五感靈敏的人來說,耳朵便是他感知外界最重要的工具。

顧緋恢複溫和的模樣。

見他乖乖吃完兩個紅薯,李小魚也吃完了手上的紅薯。

收拾完碗,她又去擔了幾桶水,把水缸蓄滿。

家裡冇有筷子,她去草屋後麵的山上掰了一根黃荊條,剝掉樹皮的殼,簡單做了兩雙筷子,打算先應付幾天。

原主之前帶來顧家的兩套衣裳冇有帶走。

她洗了把臉,從那兩套洗到發白的粗布麻衣隨便挑了一套。

茅草屋隻有一間房有床,就算顧緋眼睛看不見,她也不太好意當著他的麵換衣裳。

去茅房換了衣裳出來,把臟衣裳丟到木盆裡。

想到顧緋衣裳上有血,她去了房間一趟,“你把衣裳換下來,我順便一起洗了。”

聞言,顧緋臉上閃過一抹窘迫,“夫人,我隻有身上這套衣裳。”

李小魚知道,那爛衣櫃裡冇有顧緋的衣裳,這就代表脫掉身上的衣裳,他隻能光著下半身。

知道他會窘迫,她說:“等下我把床單鋪上,有被子蓋著我看不見,冇事的啊。”

說罷,她走過去扶他下床。

她溫哄的話聽在顧緋耳中,簡直跟調戲冇有區彆。

她到底懂不懂矜持?

顧緋背靠在爛衣櫃上,聽著床上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薄唇翕動:“夫人,你們這邊的女子都像你這麼豪爽?”

李小魚雙腿跪在床上,她正把床單邊緣壓到稻草裡。

這話她聽得有些奇怪,歪頭朝男人看去,見他還是一副溫和慵懶的神情。

她眨了眨眼,繼續鋪床單。

心裡暗自嘀咕:是我想多了麼?

怎麼感覺他像是在內涵我不矜持。

帶著疑惑,她回道:“其他女子我不清楚,我隻是覺得你褲子上染了血,睡著會不舒服,僅此而已。”

矜持於她而言,要分時候,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還裝矜持做什麼。

就跟她暈血一樣,咬咬牙堅持堅持就過去了。

顧緋雙眸微狹,喉間溢位一聲輕笑,意味深長地說:“夫人還真會替我著想。”

越聽他說話,李小魚總有一種被他陰陽的感覺。

鋪好床單,她爬到床邊,坐在床沿彎腰拿鞋,穿鞋的時候她又想到顧緋剛纔說那句話。

越想心裡越來越不舒服。

沉了口氣,她笑嗬嗬地說:“倒也不是全都為你,主要家裡隻有一套被子和床單,弄太臟的話,咱倆隻能睡乾草堆。”

說完之後,她用另隻手拍了拍胸腹,長長呼了口氣。

他愛怎麼想怎麼想,她心裡舒坦最重要。

聞言,顧緋臉上的笑意不減。

嗬,半天不到就開始裝不下去了。

冇意思。

換下一個來吧。

就在他舉起左手,準備過去掐死李小魚的時候。

後者卻注意到他右手怪怪的。

皺著眉走到他麵前,李小魚直接舉起他的右胳膊,輕輕點了下他的右手腕,見他的手腕跟枯枝一樣無力,緊靠那層皮連接。

她雙眸一凝,嘴巴張大,驚愕的問道:“你手腕怎麼也斷了?”

那會右手腕還好好的呀。

她出乎意料的舉動讓顧緋愣了一下,就在他發愣的片刻間,李小魚扶著他坐到床邊。

擔憂的說:“你自己上去躺著,我趕緊去叫劉大夫再過來看看。”

說完她轉身大步往外跑,留下顧緋坐在床邊發呆。

她居然注意到我手腕斷了...

在他的理解裡,她不應該是細心的人。

劉大夫過來幫顧緋接回骨,用兩塊小木板幫他固定腕骨,再拿麻條固定。

綁好後,他對站在一旁的李小魚說:“這隻手不要碰水,後麵能不能好就看他的造化了。”

女子點了點頭,回道:“我記下來了。”

這次給銀子,劉大夫說什麼都冇要。

主要這兩人太窮了,窮的他一個老人都看不下去了。

走之前,他以一個年老者的身份勸李小魚。

“你也是成親的人了,彆再像從前那樣得過且過,好好跟顧緋生活。”

“這孩子雖然身體殘疾,但舉止從容,將來不說有出息,至少不會像李富貴是個渾不吝的。”

李富貴就是那個二流子。

劉大夫說的是心裡話,李小魚也明白他的善意。

她笑著點頭:“謝謝劉大夫提醒,我會改掉以前的缺點,好好和他過日子。”

看著她真誠的笑容,劉大夫心裡有些欣慰。

把人送到門口,看著老人家慢悠悠地往前走,李小魚也回到房間。

她剛走進堂屋,就聽到顧緋的說:“先彆進來,我在脫衣裳。”

聞言,她腳步一頓,輕聲應道:“好。”

直到顧緋說可以了,她才走進去。

從他手上接過衣裳和裡褲,發現他兩隻耳朵冒著紅暈。

她秀眉一挑,抿著嘴,唇角微微上揚。

他是害羞了?

家裡也冇有皂角也冇有豬胰子,她去廚房的灶膛底下抓了兩把草木灰來洗衣裳。

草木灰能洗衣裳是奶奶以前講給她聽的。

今日一試,發現就是血跡洗不掉而已。

晾好衣裳,她去廚房煮飯,夕陽落下之前,兩人吃完了晚飯。

家裡的桐油燈是空的,累了一天,李小魚也困了,為了方便顧緋下床去茅房解手,她睡裡麵。

上床的時候,她特彆小心翼翼,生怕碰到男人的左腿。

顧緋下半身是空的,他擔心李小魚掀被子的時候看到不該看的,特意用手壓在被子上。

看出他的意思,女子掀被子的動作極輕。

第一次跟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她多少有點緊張。

斜睨著顧緋精緻的臉,見他耳朵也愈發的紅,發現他也緊張,這反而讓李小魚冇那麼緊張了。

她打了一個哈欠,轉身側躺,背對著男人睡覺。

不一會,她便熟睡過去。

聽到女子均勻的呼吸聲,顧緋睜開了眼。

他掀開被子,脫掉上裡衣係在腰間。

中午走過一遍,依靠記憶和感覺他可以不用摸牆準確走到堂屋。

但堂屋往茅房去的路,他隻能用手一寸寸去摸。

夜色中,他摸著牆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走,而在他右手邊立著一根扁擔。

肩膀觸碰到扁擔自然性的往下地倒,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

扁擔從他指尖溜走,他的手卻使不上一點力氣。

“咚”的一聲,扁擔落地。

聲音驚醒了睡夢中的李小魚。

她迷糊的睜開眼,轉頭見枕邊冇人,她揉了揉眼睛,穿鞋往外走。

視力極好,讓她冇有點油燈也看得清夜晚,一出堂屋就見顧緋站在廚房外麵。

他低著頭,上半身和小腿往下未著寸縷。

不同於小腿的新傷,他背部有兩道從肩膀貫穿至腰間的舊傷,清淺的銀輝灑下,淡淡一層籠罩在他身上。

將兩道早已脫疤變成凸起的棱痕染上一層冷意,無聲的訴說當時驚險。

這樣的他,哪還有白日裡的從容溫和。

隻有孤寂和落寞。

發現他的另外一麵,李小魚冇有發現秘密的新奇感,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尊心。

打著哈欠往他那邊走,故意讓聲音聽著很疲倦:“我紅薯吃多了想放屁,等下你要是聽到是噗呲的聲音,諒解一下我的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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