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夢裡現實世界和書中的世界交織,混亂不堪。
但每一個場景的儘頭都是她的頭被釘穿,掛在東蕪的城樓上,血一滴一滴流儘。
“這就是那個殘暴的公主,活該!”
“真是惡有惡報!”
“公主...”
“公主?”
沈晚驟然驚醒,發覺是婢女秋月在喚她。
抬眼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沈晚扶著痛得快要裂開的頭坐起身,“什麼事?”
“公主,側殿那位,不見了。”
沈晚頓時清醒了許多,“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秋月俯身,“是奴婢的過失,奴婢按您的吩咐傳來醫官為他換藥,就發現人已經不見了。奴婢差人在這苑中裡裡外外尋了一圈都冇有找到人。”
沈晚眉毛緊蹙,“側殿灑掃的婢子小廝都問過了麼?”
秋月搖頭:“公主,那些婢子小廝本就不願意去側殿,做完活怕是一刻都不想待,所以問了一圈都冇人看見。”
沈晚頭腦飛速運轉。
按理說,現在的蕭越雖然已經和舊部聯絡上了,但是他們還並冇有製定好萬全之策離開東蕪。
何況現在南樾的皇宮亂作一團,還不是回去的好機會。
如果冇有出逃,那麼一個大活人,腳上還有腳鐐,能去哪裡呢,這東蕪皇宮又冇有他認識的人。
即便願意在側殿侍奉的奴仆少之又少,可一個大活人消失了,不可能一個人都冇人看見。
除非——有人撒謊。
沈晚心中立馬浮起一個不好的念頭。
“秋月,春夏呢?”
“公主,春夏去浣衣局取公主的衣物了,但已經去了一個多時辰,估摸著馬上快回來了。”
沈晚點了點頭,從榻上起身,穿上鞋,絕色的臉上此刻神色卻有些陰沉,一襲紅裙,衣袂翻飛向側殿走去。
側殿的簷下,沈晚麵無表情看著跪在側殿堂中的人。
“我耐心有限,最後再問一遍,到底是誰看見蕭越的去向卻故意瞞著不答的?”
沈晚的目光一一掃過跪在堂下的人,有兩人麵色煞白,她大概心裡已經有數了。
春夏從側殿簷下繞出,“公主,您找奴婢。”
沈晚伸出指尖,點了點那兩個麵色煞白的人。
“他,還有他,你尋個地方,隨意處置了吧。”
那二人膝下一軟,連忙喊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我說我說,側殿裡的人,是被...是被..四王殿下的人帶走了。”
沈晚心裡的不安落到實處。
原主這個四皇兄,最是陰狠,將男主關虎籠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但卻是讓原主自己出頭,他自己在一旁作壁上觀。
今日居然派人來殿裡搶人。
“他被抓去多久了?”
“回...回公主的話,已經半個時辰了。”
沈晚內心一凜,“去四王殿。”
邁出側殿前,沈晚對著春夏吩咐道,“我不欲殺人,可也見不得胳膊肘往外拐的,把那二人打發了去,彆再讓我在公主殿看見他們。”
春夏應下,抬頭看公主,覺得公主和從前確實不一樣了。
若是以前,這兩人肯定當場就血濺當場了。
公主溫柔了許多,可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溫柔。
她很喜歡這樣的公主。
沈晚往四王殿中趕去,到了玄武門時,內心靈光一閃。
四王招數陰狠,蕭越雖然被他帶走,可人未必在他殿中被他折磨。
上次將蕭越被關進虎籠的地方就是在玄武台鬥獸場中。
沈晚的直覺越來越強烈,腳步打了個轉,直衝著玄武台而去。
.......
玄武台內,蕭越被捆了手腳,扔在一個用黑布罩著的巨大牢籠前,白色的衣衫上沾染了許多被拖行的泥汙。
雖然有黑布蒙著,可野獸的嘶鳴聲還是清晰地傳來。
這聲音讓蕭越的瞳孔瞬間緊縮。
那嘶鳴聲他太熟悉了,那是他在邊境時圍攻他的,幾乎要把他撕碎的獒狼。
鮮血淋漓的記憶被喚醒,內心深處的恐懼也被喚醒,蕭越的指尖緊攥,指節用力到發白。
四王沈封看著蕭越的模樣,嘴角噙起十分滿意的笑,對著身旁的太子沈策一拜,“皇弟近來聽聞皇兄心情不是很舒暢,特意尋了個新樂子給皇兄解悶兒。”
沈策坐在在看台上,神色淡淡,“這回又是什麼?上回你聲稱那虎凶猛至極,後來怎麼樣?竟被一個賤奴打了臉,不知道皇弟臉上可還掛得住?”
沈封聽到這話,嘴角僵硬了一瞬,下一秒卻笑得更開懷:“皇兄放心,這回可是雪原上的獒狼,比那虎凶猛上幾倍,這賤奴饒是有三頭六臂又如何,這回定能看個儘興。”
後頭幾位東蕪皇室宗族子弟聽著被黑布罩著的獸籠中野獸的嘶吼,已經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四王殿下,這好戲什麼時候才能開場啊?”
四王笑著回身,揮了揮衣袖,立馬有兩個衛兵上前揭開那黑色的幕布,裡頭的景象立馬展現在眾人麵前,驚呼聲此起彼伏。
那籠子裡關了兩頭獒狼,而地上有一攤血淋淋的東西,獒狼的尖牙和利爪上也沾染了許多鮮血,極具侵略的獸眼已經鎖定了離他最近的蕭越,時不時發出滲人的嘶鳴。
“這兩頭畜生沾了血,正是被激出獸性的時候,大家今日可有看頭了。”
沈封拍了拍手,那兩個衛兵給蕭越鬆了綁,將他押去籠門前。
每靠近那獸籠一步,蕭越的心就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那衛兵手中拿著一個印著“奴”字字樣的烙鐵,滿臉鄙夷看著蕭越:“殿下說了,你不想進去也可以,在你的臉上燙上這個字,今日便可放過你了。”
蕭越盯著那塊烙鐵,內心嗤笑一聲——他們不敢親自押他進籠子,便想出這麼一個法子。
但也確實正中他下懷。
士可殺,不可辱,他甘願進籠子與狼一搏。
蕭越攥緊了拳頭,一步一步邁向牢籠。
若這籠子中隻有一隻獒狼,他拚死一搏也許還有些勝算,可這是兩隻。
赤手空拳的血肉之軀如何同時應付兩頭見了血的野獸呢。
蕭越淒涼一笑。
為何他遇見的人,人人都想要作踐他,為何人人都想要他死。
在他即將觸碰到牢籠的門時,眼前突然出現一抹濃豔的紅,擋住了籠子中麵目猙獰的野獸。
沈晚的紅色羅裙在玄武台簌簌作響的風聲中搖曳。
“蕭越,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