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製的馬車寬敞沉穩,緩緩駛出武安侯府。
沈清芙坐在鋪得厚厚的皮毛墊子上,舒舒服服地倚著車廂壁,看向坐在對麵的謝不辭。
“跟屁蟲。”她輕嗤。
謝不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毛都快炸了,瞪著她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跟屁蟲。”沈清芙怕他聽不清,格外咬重了“跟屁蟲”三個字,“我們夫妻出行,你非要摻和進來,不是跟屁蟲是什麼?”
有事冇事?非要跟上她?她都打定主意離他遠遠的了!
謝不辭的表情,簡直像在說:“離了大譜!”
她跟哥哥是怎麼回事,彆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
但是,不久前哥哥教訓過他,讓他將從前的事都忘掉,不要再提。
他收起臉上的表情,冷聲道:“我想跟哥哥出門,關你什麼事?”
“哦?不關我的事嗎?”沈清芙反問道,“這麼說,你當真是追著你哥,不是監視我來了?”
這是什麼話?
大實話!
謝不辭的表情再次變幻,對她的討厭到達了極點,咬牙道:“你有那麼大的臉?”
“不是就最好了。”沈清芙挑挑眉,轉頭就揭開車簾,觀賞馬車外麵的風景。
謝無憂看了她一眼,目光平淡,很快收回視線。
“哥,你不忙了?”謝不辭跟兄長說話,聲音裡滿是歡喜。
他自小很敬佩這個兄長,可惜謝無憂雖然隻比他長兩歲,但很是早慧,一直跟他玩不到一起去。
能有機會追著他,謝不辭高興極了,有一大堆的話要跟他說。
謝無憂靜靜聽著,偶爾迴應一句。
“休息兩日。”
“你不要整日胡鬨,也該做些正經事了。”
“母親冇說錯。”
沈清芙的眼睛看著外麵,耳朵卻在聽著身後的動靜。忽然,她回過頭道:“謝不辭,你不要總是跟你哥說話。”
謝不辭聽她忽然開口,反感道:“我跟哥哥說話,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沈清芙聲音平靜,“但你哥身子不好,說不得許多話,你不知道嗎?”
謝不辭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如同遭了當頭一棒,表情立刻蔫下來。
肩膀一垮,英俊的麵龐浮上羞愧,還有濃濃的無地自容。
“無事。”謝無憂看她一眼,然後對謝不辭道。
沈清芙聳聳肩,不說話了,又回過身去,扒著視窗看外麵的行人和攤販。
“對不起,哥哥。”謝不辭低著頭,悶聲說道。蔫頭蔫腦的,看上去像隻落水的大狗。
他居然連壞女人都比不上,對謝不辭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打擊。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謝無憂想說。
然而,他看著謝不辭羞愧的埋著頭,不敢看他的樣子,張了張口,又抿住了。
弟弟一向粗心大意,謝無憂從來便知道。
他常常怪謝不辭不上心,冇有責任感,不知道為家裡分憂。但卻冇有怪過他對自己不上心,因為謝不辭不是不上心,他生病時,他都會來探望他,想法子逗他高興。
冇有察覺到他不能多說話,不是他的不關心,隻是他的粗心而已,謝無憂明明知道。
可是,連沈清芙都察覺到了。
他視線偏向一旁,扒著視窗往外看的沈清芙。她為何會察覺到?
難道她很聰明?謝無憂清楚,她不是。
車廂裡冇有人再說話。
沈清芙跟謝不辭冇什麼好說的。除了剛上車時的那番對話,她再冇有看他一眼。
謝無憂不能多開口,他身體如此,多說話會令他氣虛氣短,從而咳嗽不止。
車廂裡一片寂靜。
直到抵達暢春園門口。
“大爺,大奶奶,二爺,咱們到了。”車伕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謝不辭率先跳下去,站在馬車下方,伸長雙臂道:“哥,我扶你下來!”
剛起身,彎著腰往外挪的謝無憂:“……不必,我自己來。”
緊隨其後的沈清芙,趁機嘲笑他:“謝不辭,你哥隻是病弱,不是廢物,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謝不辭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沈清芙擠過謝無憂,利落地跳下車,站在地麵上,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群,回過頭道:“你在這裡扶他下車,明日京城裡就會流傳,明月公子馬上就要不行啦!”
聽了這話,謝不辭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臉上漲紅,神色頹敗,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垂在身側,眼神充滿了對自己的唾棄。
他……他竟然如此愚蠢!
“好了。”謝無憂輕咳兩聲,自己慢慢下了馬車,左右看了一眼,淡淡道:“進去吧。”
沈清芙順從地跟上前。
身後,謝不辭悶頭跟上。
“以後我的事,你不要開口。”謝無憂偏頭看向身側,麵容冷似雪。
沈清芙一攤手:“拿來。”
“什麼?”謝無憂問。
沈清芙道:“封口費啊!”平白無故的,要封她的口,想什麼呢?
謝無憂抿抿唇,冷聲道:“你要多少?”
“不知道。”沈清芙很乾脆地說,兩手握著帕子,交疊在身前,餘光打量戲園,“價格你開,能打動我,我就閉口不言。”
謝無憂輕笑一聲。
“笑什麼?”沈清芙看向他,“你出價啊。”
謝無憂冇看她,慢慢往裡走著,說道:“你耍無賴,我不開。”
做生意冇有這樣的。謝無憂習慣了占上風,現在要他帶價求人,他做不來。
“那隨便你了。”沈清芙說道,反正在乎的人不是她。
謝不辭在兩人身後走著,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你彆欺負我哥。”
沈清芙回頭,挑起眉:“你開多少價,買你哥的清靜?”
謝不辭重複了他哥的待遇,被迫開價。頓時噎得不行,指著她道:“你,你——”
沈清芙道:“我?我什麼?”
“你,你鑽進錢眼兒裡了!”謝不辭想狠狠罵她,又礙於周遭罵不出口,唯一能說出口的,罵完後他自己都覺得憋屈。
一旁,謝無憂低頭,嘴角浮現一點笑意。
沈清芙也笑起來。
“一萬兩!夠不夠?”謝不辭怒了,脫口而出。
沈清芙不笑了,上上下下打量他,說道:“你拿得出來嗎?”
一萬兩,這可不是小數目。
根據沈清芙的推斷,謝不辭長這麼大,他每個月的月錢不會超過五兩——“沈清芙”自己每個月是二兩銀子,就算武安侯府對兒子大方,怕也不會很多,畢竟侯夫人不像會溺愛兒子的人。
這麼一來,謝不辭每年的零花錢不超過六十兩,十年才六百兩,而他今年十七歲,滿打滿算也就一千兩出頭。
除了零花錢之外,每年大概還有些紅包、壓歲錢之類,數目不計,但也不會太多。
而他的開銷呢?這位謝家二公子,那是頂頂大方的一個人,怕是零花錢、壓歲錢什麼的都不夠花,還要找侯夫人伸手。
他哪來的一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