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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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正淵翻遍慕由儀的來信,他以為這些信中,還有他唯一的機會。

往日過眼即忘的字字句句,在此刻卻深深地刻進他的心裡,與坊間流傳之言一同鞭撻著他那顆高傲的心。

慕由儀真的冇有明確說過一次“愛他”!

要嫁給他!

如今的自己,真好似一個自作多情的攀附子,想要將慕家明珠摘落手中,到頭來,卻隻是……兄妹之情?

卻隻是眼睜睜地看著慕由儀嫁入皇室,成為皇後!

蕭正淵心亂了,他的所有藍圖,所有謀劃全部要戛然而止了!

他與文臣一脈相交,讓他們在宮中的人誘導慕琅說出“嫁女”之言,再讓人到楚太後身前慫恿,讓她去為皇帝提親。

他知曉慕由儀外柔內剛的性子,他知曉如今的慕由儀對於鎮國公府那種警惕的隔閡感。

所以他很自信,通過慕由儀可以讓鎮國公府與皇室之間產生裂痕。

可他這落下的第一子,在那些人眼中的第一次表現,便就這樣戲劇性地結束了。

將心中那極端的念頭藏起,現在的他還遠不到能肆意妄為的地步。

他也還有機會,他還年輕,蕭家對慕由儀的大恩,代表著哪怕她嫁入皇室,成為皇後,他也能以恩圖報。

而且,需要向他蕭家報恩的……還多了一個皇室。

“嗬,真是出乎意料呢。”蕭正淵臉上重新化作古井無波的模樣,雙眼深邃,對著夜色自語道:“不管你是無意還是有心,總有些東西是你擺脫不了的。”

……

從慈寧宮夜宴結束,已經過去了十日。

對於外麵的流傳的一切,慕由儀並不放在心上,因為這早就出現在她的計劃之中。

此刻的她正在自家京城外的莊子裡,穿著一身粗麻衣,將身體藏得嚴嚴實實的,隻將一雙白皙的腳置於剛被牛犁過的水田之中,看著眼前幫她遮去大半烈日的慕琅,心中驚奇之感是上一世從未有的。

誰能想到,在這個時候,她堂堂慕家大小姐,會被自己父親拉來栽種禾苗。

“父親,你不是將軍嗎?”

“怎麼對農事也這般熟悉!”

慕琅用手臂將臉上汗水拭去,很是稀疏平常道:“你爹我不僅知農事,圈養牲畜,宰殺牲口,就連夥伕的事也是熟悉得很。”

“這年頭當兵,哪能隻當兵呀!”

慕琅轉過身,看著慕由儀那張神似葉瑾君,但眉眼卻更有他幾分風采的臉。

一語雙關道:“就像儀兒你,想要當個好妻子,當個好皇後,需要學的東西可多了耶。”、

慕由儀不是一個喜歡多問的人,但葉瑾君讓她學習打理產業,稽覈賬本,交際與禦下之道就算了,現在慕琅帶著她來學習這農桑之事是為何?

總不可能讓她在後宮內組織那些宮女太監自產自銷吧?

“父親,你為何要讓儀兒學這農桑之事?”

“不是儀兒對親力勞作有什麼看法,而是我們實在冇有必要做這些場麵之事吧?”

慕琅直起腰,對著遠處不時偷瞧此處的百姓咧嘴笑了笑。

“錯了,正是因為我們站得太高,所以纔要多做一些場麵之事,不然天下人,如何知曉你之賢惠與體察民情?”

慕琅話音頓挫片刻,繼續道:“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更為關鍵的原因是,父親希望你能在往後的日子裡努力培養好你的‘勢’。”

“勢?”慕由儀有點如墜雲霧。

“對,就是勢!”慕琅笑了笑道:“父親不如你母親心細,家中之事多為你母親操辦,為父需要負責的就軍中與朝中之事。”

“所以為父能教你的不多,唯有‘勢’之一道罷了!”

慕琅神色陷入回憶。

“儀兒你知曉為何父親要奪取燕國三郡之地,將燕國之人逼至長江以南後方纔罷手,而後方纔回京清理太師聞拓與左相秦離人嗎?”

慕由儀搖了搖頭。

“嘿嘿”,慕琅傻笑一聲,悵然道:“因為聞拓和秦離人已經把持朝綱,天下之人俱畏之。”

“為父若不拿出驚天之功績,以四郡之地和大勝之師為後盾,這天下之人就不會袖手旁觀。”

“不會讓為父從容地將這二人不留半點後患的誅殺之!”

慕由儀有點恍然,但更多的是不解,她不過一出嫁女子,為何葉瑾君和慕琅要教她如此之多的事?

之前她以為葉瑾君隻是希望他能管理好三宮六院,但慕琅的話一出,明顯不止於此。

“那父親,女兒該怎麼成‘勢’呢?”

慕琅拉著慕由儀走上田埂,任由隨行侍女用清水將二人的腳洗淨。

泥水歸於田中,慕琅的話便也落下。

“你之勢,在陛下心中,但也在民心,在臣子之心,在宗室之心。”

“陛下是父親看著長大的,但為帝者,最是喜怒無常,父親不能讓你如常人妻子那般,將一切都寄托在孃家和丈夫的真心之上。”

“如今儀兒你第一步走得很好,借那蕭家子的名頭,以常人最為樂道的男女趣事,未登後位,便使齊國流傳你的美名。”

“亦讓皇室看到你之品性與能力,這……很不錯!”

“但更要打鐵趁熱,讓天底下的人都認同於你,隻有這樣,你纔不會榮辱隻憑一人愛意而決!”

慕由儀心神動搖,以至於目中含淚,她環視周圍,那些百姓眼中的神色是上一世的她從未見過的。

“父親,儀兒知曉了,定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慕琅一笑,將靴子穿上,而後翻身上馬,揚鞭道:“走,跟著為父一起去看看,看看我慕家給女兒準備的嫁妝!”

……

這一日,慕由儀身子都被馬震得有些散架了,方纔將慕琅口中的嫁妝看完。

她是知曉鎮國公府內的資產的,但當親身走過,將那些呆滯的數字化作眼前真實看到的場景,她才知曉,鎮國公府的資產到底有多豐厚。

慕琅說是嫁妝,但也隻帶慕由儀看了幾處莊園,騎馬圍著兩千多頃田地跑了一圈。

按慕琅所說,這些東西都是皇室十一年來的封賞加之鎮國公府經營所得。

等慕由儀出嫁後,將全部作為其嫁妝帶去皇室之中,不讓她在宮中缺了銀錢使用。

畢竟,宮內的用度,多得經過戶部和內務府,若慕由儀想要做點自己的事,太過不方便了。

至於貪?

那更冇必要了,堂堂齊國皇後,不至於為些許銀兩丟了份!

……

某一日,午間陽光甚烈,一個臉色略黑,但目光坦然板正,穿著一身發白卻乾淨得體的中年男子與一體態豐腴,臉上卻是風霜留麵的婦女略顯拘謹地站在鎮國公府門前。

兩人身旁是一根竹扁擔壓著的,滿滿兩竹筐的土貨。

二人緊緊依靠,聽著鎮國公府內,那響起的急促腳步聲,看著那恍然不識的俏麗身影快速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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